(本刊记者)王婧/文

　　秀水街“封摊”风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009年2月15日上午，在蜚声海内外的北京秀水街市场，按照之前分批打假的计划，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对第三批“售假”商户开始实施“停业整顿”。此次停业的商户共有8家。先前，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已于2月1日和2月8日分别停业整顿了7家“售假”商户。如同前两次“停业整顿”引发的“封摊风波”，第三次“封摊”也在秀水街内掀起轩然大波。

　　2月15日，记者在秀水街看到被封摊的商户大多手持标语，对“停业整顿”的处理结果表示不满；也有少数商户情绪激动地向前来“封摊”的市场保安人员大打出手，表示抗议。被“封摊”的商户均认为自己售假的证据不足。一些经营者表示，秀水街市场管理方无权“封摊”。而秀水街市场管理方仍然坚称，他们将继续履行和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协议中的规定。

　　看来，这场纠葛于商家、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和知识产权公司之间的打假风波，短时间内难以平息。由此而引发三者间权利义务博弈的同时，也对奢侈品在中国打假的合法程序提出了拷问。

　　“打假”变成“打架”

　　虽然已经有多次的“打假经验”，但此次秀水街市场的“封摊”之举，仍然引来涉嫌售假商户的强烈不满。

　　2009年2月1日，秀水街市场管理方根据与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签订的一份协议，对涉嫌销售假货的商户进行“封摊”，由于商户称售假证据不足，当场与市场管理人员发生冲突。2月8日，秀水街市场管理方继续对第二批涉嫌售假的商户执行封摊行动，再次遭到商户的强烈抗议，肢体冲突再次上演。而两次激烈冲突的主要矛盾在于，商户对于秀水街市场管理方的“封摊”行为并不认同，大多商户认为“封摊”理由是所谓的“售假”，这并没有足够证据支持。

　　秀水街市场的“封摊”整顿，缘于2008年12月初秀水街市场管理方与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签订的一份“ 联合打击售假商户”的协议。按照协议的内容，只要打假公司持公证书来举报，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就必须执行对售假商户停业整顿7天的决定。如果商户交纳5000元维权费给知识产权公司，则可改为关闭摊位3天。

　　在2009年春节前，英特普罗公司提交公证书给秀水街市场管理方，称秀水街市场有30家商户销售假冒LV、C HANEL、BURBERRY、GUCCI、PRADA这5大世界知名品牌的商品，要求这些商户分4批停业整顿，每批持续7天。

　　秀水街的两次打假行动由此产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商户的强烈质疑。

　　一位被要求“封摊”整顿的商户向记者表示，知识产权公司出具的公证书上说她的摊位曾经销售过价值几十元的GU CCI钱包，除了商品情况和摊位号外，根本没有相应的发票和信誉卡之类的证据能够证明商品确实出自她的摊位，仅凭一纸公证书让她难以接受“封摊”的决定。

　　而对于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和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协议中所表示的，只要商户交纳5000元维权费，“封摊” 7天可改为3天，很多商户对此更难以理解。“只要交钱就可以缩短封摊时间？这个决定是否合理？而这5000元钱又将落入谁的口袋？”一位秀水商户提出质疑。他告诉记者，自己在入驻秀水街市场时，曾与市场方面签订过承诺书，承诺不销售假货，如果一经查出，当初押在市场的10万元将不再返回。“如果交了5000元，就表示承认自己销售了假货，当初押的1 0万元肯定是取不回来了。”

　　带着种种疑问和矛盾，一次知识产权维权行动却成了商家和维权者之间的一场博弈，使得22家商户起诉至法院。法院方面表示，此系列案件可能一同开庭合并审理。

　　三方各执一词

　　商家、秀水街市场管理方、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对这一结果均有不同的反应。

　　对于涉嫌售假的商家而言，公证书的效力是他们始终不能认同的。对于秀水街市场管理方的“封摊”行动，涉嫌售假的商家都拒不接受。

　　英特普罗公司提供给记者一封公开信，声明“这一事件所涉及的协议，是英特普罗作为BURBERRY、CHAN EL、GUCCI、LV和PRADA五个国际知名品牌权利人的代理人，为解决和平息权利人与秀水街市场及其部分商户的侵权纠纷，以权利人的名义与秀水街市场管理方订立的”。根据协议约定，“未经权利人授权，我们不便就公证购买侵权商品的取证过程做出说明”，澄清自己“不可能未经权利人的同意，自对方当事人处接受利益，或者向对方当事人要求或者约定利益”。

　　秀水街市场管理方由于和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有协议在先，如果不继续执行“封摊”，也会有违约之嫌，因此秀水街市场管理方依然坚持执行“封摊”的决定。但是，在“封摊”的同时，秀水街市场管理方也对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的打假行为提出了质疑。

　　在秀水街市场，总经理汪自立向媒体出示的《秀水街市场致五大品牌权利人的公开信》中，矛头直接指向了负责打假的英特普罗公司和贝克·麦坚时律师事务所。信中向LV、CHANEL、BURBERRY、GUCCI、PRADA五大品牌通报了近期秀水市场涉假商户反抗封摊并将打假公司英特普罗告上法庭一事。

　　“我们特致函贵方，希望就商户强烈质疑的以下事实予以澄清：第一，依据贵国法律，未描述销售过程、不能确定销售主体的公证书能否作为认定售假事实的证据？第二，英特普罗公司以公证需要花钱为由，向每家商户索要5000元所谓的 ‘维权费’是否经过贵方授权。贵方有没有给贝克·麦坚时律师事务所及英特普罗公司代理费用？所给费用是多少，难道不够他们维权支出？如果够，他们为什么还要钱？贵国法律是否允许？”汪自立认为打假公司的打假行为是以牟利为目的的。这封被汪自立称之为“讨伐檄文”的公开信，已经通过电邮的方式分别发送给LV等五大品牌公司的相关负责人。

　　拷问维权程序

　　北京原真动力知识产权代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叶青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越来越多的公司通过委托律师事务所或知识产权代理公司打假的行为值得鼓励。但是，5000元该怎么收，以什么名义收？叶青说，根据目前媒体的报道分析，如果5 000元作为知识产权权利人因商标权利受损的赔偿款，由侵权人和权利人(或其授权的代理人)达成和解协议并交给权利人，是符合法律规定的。至于交还是不交，因为是双方协商的民事和解行为，商户也是有选择权的。

　　而公证书的效力，似乎是一个难解的矛盾。“一方面法律规定自己偷录的音像作为不合法的证据不能作为证据被公证，而另一方面，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往往很难取证证明售假行为。这涉及到公证方面的法律规定和制假售假行为特点的问题。”叶青说。

　　据记者了解，北京英特普罗知识产权代理公司与秀水街市场自2005年至今先后打过两起官司，可谓是一对“老冤家”。在2005年4月25日至5月13日，英特普罗公司在秀水街市场以公证形式分别从摊主李某等经营摊位上购买了假冒5大国际品牌的商品并向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起诉，要求商户及市场管理方承担连带赔偿责任，赔偿损失。北京市高院最后认定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及5家售假商户侵权事实成立，共同赔偿5大品牌公司各两万元。

　　2007年初，因未提供公证书、鉴定书等售假证据，导致秀水街市场管理方因商户起诉、索赔而蒙受经济和声誉损失，秀水街市场管理方一怒将英特普罗公司告上法庭，秀水街市场管理方最终赢了这场官司。

　　如今这对“老冤家”握手言和，共同抵制秀水街市场内的“售假”，其行为初衷可嘉，但是否合法，有待法院判决。

　　一位知识产权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如今跨国公司的打假已渐成气候，大到一台机器，小到一块巧克力，都可能让跨国公司不惜动用人力、物力来打假维权。目前，多数跨国公司打假的主要途径是通过专业的知识产权代理公司或律师事务所来完成。

　　“打假也是一个社会问题，需要全社会的重视和共同努力。”叶青表示。中国惠普有限公司副总裁舒奇也表示：“打假是一个公共性事件，由单独一个公司来做可能无法收到真正的效果。”“通过建立专项基金，发动所有社会力量打击假货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另外形成行业联盟、工作联盟打假是比较好的方式，其实，现在有些大企业已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叶青说。

　　事实上，这几年来秀水街市场在知识产权保护上一直在努力。2006年，秀水街市场调整定位，拿出3000万元 “产权保护专项基金”，用于商户的销售转型，并取得一定成果。据了解，目前，秀水街市场的中华老字号已经达到19家，并拥有全世界最大的“中国裁缝店”。丝绸、珍珠、瓷器、茶叶、工艺品等完全不涉及知识产权问题的民族文化特色产业已占市场营业面积的60％以上。

　　“打击与疏导结合，授权与维权同步。”是汪自力心目中理想的秀水街市场的未来发展之路。他说：“我们呼吁国际知名品牌在加强自身商标权保护的同时，能够创造条件在秀水街市场开展‘奥特莱斯模式’的授权经营。我们坚守2005年以来的一贯承诺，对国际知名品牌进入秀水街市场经营免除一年租金，并在已着手实施的2010年全球选秀招商计划中予以优先考虑。”他还呼吁中外共同推动国际立法，规定“买卖同罪”。在对售假者予以严厉打击的同时，对故意诱购、索购的买假者也予以适当惩处，从根本上消除畸形购假需求，铲除售假的消费土壤，营造理性、健康的消费环境，为售假商户的销售转型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