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近日，在风靡好莱坞近20年后，美国葛兰素史克公司的肉毒素产品“保妥适”，这种并不为普通中国百姓熟知的药物，终于拿到了在中国进行有限度除皱治疗的许可。它“神奇”的除皱瘦脸功效与致命的毒性，正如硬币的两面。不久前，一位注射以肉毒素为基本药液的“瘦脸针”险些丧命的北京女子，在三次将美容院诉至法庭后，终于胜诉。这起官司在药监局有限度放行进口肉毒素前夕判决，使肉毒素再次成为舆论焦点。

　　记者连日来在郑州对肉毒素使用情况进行了暗访，结果显示：几乎90％的求美者并不知道，肉毒素除皱瘦脸是一项严谨的医疗手术，而非人人可做的美容项目。但在暴利驱使下，不具备资质的美容院却让肉毒素成为掏钱就可以“享受”的产品。

　　官司：“一针瘦脸”险些丧命

　　三年前的6月5日，北京女子石晓澜（化名）在北京英煌医疗美容诊所用针剂注射肉毒素（学名Ａ型肉毒素）的方式进行“瘦脸”和“瘦腿”。注射前，她先后两次向英煌交了6600元。

　　打针三天后，石晓澜出现头晕、咽喉疼痛、肢体无力的症状，起先以为是感冒，但后来突然休克，她的家人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送到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抢救时，医生在石晓澜的血液中发现了肉毒素。医院确诊她为肉毒素中毒性神经症。

　　随后，石晓澜被切开气管，上呼吸机，进入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出院后，石晓澜向英煌索赔，多次交涉无果后，她将英煌诉至法院。北京朝阳区法院进行了大量调查，今年4月初，判决英煌赔偿石晓澜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等12万余元。

　　主审法官程屹介绍：英煌美容诊所败在没有医疗美容审批手续，违法从事医疗美容项目。其明知自身资质违法仍然给石晓澜实施了美容手术。

　　因“瘦脸针”引发的医疗纠纷在北京数量并不少。在石晓澜的官司之前，一位电视主持人因注射肉毒素导致毁容的案件曾引起媒体关注。

　　疑问：肉毒素为何被追捧？

　　就在石晓澜在为官司胜诉稍感宽慰时，46岁的郑州女士党莹（化名）正兴致勃勃地穿梭于郑州的各个整形医院和美容院，试图寻找价格适中的肉毒素瘦脸针——她19岁的女儿渴望能通过“一针瘦脸”拥有一张明星脸。

　　那么，肉毒素瘦脸针究竟是什么东西？缘何被美容人士如此追捧？

　　据了解：肉毒素其实是一种生物神经毒素，是人类所发现的毒性最大的生物毒素之一，曾在战争中被用作生化武器，对人的致死量仅为0．01ｍｇ左右。

　　肉毒素用于美容纯属偶然。1986年，加拿大温哥华一位眼科女教授在给患者治疗面部神经麻痹时，偶然发现该药物还能使患者眼部的皱纹消失。她撰写论文宣布了这个惊人发现，而肉毒素随后迅速在好莱坞电影明星中得宠。

　　1989年，肉毒素正式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ＦＤＡ）核准，药品名称为“Ｂｏｔｏｘ”（保妥适），当时主要用于12岁以上人群肌肉张力性疾病的治疗。被正式核准用于整形美容是在2002年，也仅限于美国本土。2003年，“保妥适”进入中国。但直到今年4月，才被国家药监局有限度地许可用于美容治疗——除眉间皱纹。

　　省人民医院整形科和郑大五附院整形美容中心的有关人士向记者阐释了肉毒素的医理：瘦脸针只对咬肌肥大者有效，将肉毒素注射到肌肉里，阻止神经与肌肉的连接，使该处肌肉松弛、萎缩，咬肌活动减少、萎缩变小，让肌肉的收缩力暂时“瘫痪”，从而起到瘦脸的作用。除皱的原理与此相似，只是瘦脸按针收费，除皱按部位收费。

　　而无论是除皱还是瘦脸，用注射肉毒素的方法都比常规的拉皮、脂肪充电要方便并有效得多。肉毒素整个注射过程非常简单，就像打其他针一样，5分钟就完，注射后也不需要进行任何处理，1~3周后便能观察到面部消瘦的效果。

　　调查：“一针瘦脸”很滥很暴利

　　有剧毒，而且进货渠道有限，按理说肉毒素在美容领域的使用应当很有限，但记者在调查中却发现，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一针瘦脸，年轻10年”、“生物除皱国际技术，瞬间能让时光倒流”，类似宣传在一些中高档美容机构很常见，这种所谓的“国际技术”正是注射“肉毒素”针剂，而好一些的美容机构，一个月能为近百顾客提供注射肉毒素的服务。

　　在今年4月前，获得国家药监局批准的只有兰州生物研究所衡力牌Ａ型肉毒素。然而，采访中，几乎所有美容院都长期向顾客宣称肉毒素有国产和进口两种，且不同美容院的报价差别巨大。

　　4月7日，位于郑州市金水区一家美容会所开出的价位是4600元，自称是韩国进口肉毒素。而一家叫做东方整形美容的机构有两种价位，国产的一针2106元，进口的一针2700元，咨询师张小姐说，国产针是北京的产品，不打折，从瑞士进口的肉毒素一针2700元，可以打7．8折。芳艺整形的报价是2200元，可打8折，用的是兰州衡力牌肉毒素。

　　郑大一附院附近的一家美容院提供的价格是3800元，会员可优惠200元；经三路附近的一家医疗美容店面自称日本、英国、韩国的产品均有，任顾客挑选，价位分别是3800元、4200元、4800元；位于管城区的一家美容美体会所，国产针3200元，进口针5500元。

　　总店设在中原辖区的一家美容院共有两家连锁美容机构，其瘦脸针的开价除总店3800元外其他两店一律是6600元，并一概服务于自己的会员。如果没有熟客介绍，一般上门生客，该店均否认有此项服务。

　　在集美（整形）美容医院，瘦脸针的价格是国产衡力牌针剂3500元，国外的5000元。一位咨询师在解释不同机构价格为何如此悬殊时说：“药不值钱，值钱的是医生的技术……”

　　在郑大五附院整形美容科，徐亚红医师报出了他们的价格：肉毒素瘦脸一针第一次3500元，此后一针1750元。徐说，“要打4到5次才会永久性保持”。

　　曾有顾客跟徐亚红讨价还价，徐亚红说：“我们是正规的公立医院整形科，怎么可以讲价钱，如果你想省钱，可以到民营医院或者美容院，他们的价格很灵活，但不安全。”

　　那么，肉毒素的成本究竟多少钱？谁才有权使用？哪里是肉毒素的真正供货地？

　　据可靠数据证实：肉毒素的进货价在100元~1000元。而4月7日，河南省卫生厅有关方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再三强调：国内肉毒素是处方药，只有受过专业技能培训并有执业医师资格证的医生才能使用。

　　关于肉毒素的生产厂家，河南省药监局给出的回答是：目前世界上能生产肉毒素的国家只有美国、英国和中国。美国Ａｌｌｅｒｇａｎ公司生产的Ｂｏｔｏｘ，英国Ｓｐｅｙｗｏｏｄ公司生产的Ｄｙｓｐｏｒｔ，还有就是我国兰州的衡力牌肉毒素。

　　采访中，河南省药监局强调：肉毒素针剂国家不允许进口，市面上私下里流通的均不是来自正规渠道，药监局会发现一起查处一起。

　　内幕：美容院里的危险注射

　　记者通过关系辗转联系到一家高级美容会所主管汪静梅（化名），她向记者吐露了许多业内的秘密。

　　在汪主管提供的两支肉毒素针剂上面，记者看到，一支包装上根本没有任何厂家的名称，更没有国家的批准文号。她说，这是会所女老板通过关系从国外购买的，一般只给店里有钱的老顾客打。在另一个小纸盒里面有一个小玻璃瓶，瓶内装着一些白色的结晶状粉末，她说，这是兰州产的衡力牌肉毒素。使用时，需要先注入生理盐水溶解粉末。

　　记者留意到，衡力牌肉毒素纸盒与玻璃瓶上都印着醒目的“毒”字。包装盒上显示的主要用途是治疗眼睑痉挛、面肌痉挛和斜视等，不见“除皱”或“瘦脸”等字样。

　　这位主管向记者透露：国家有规定，注射“肉毒素”必须得是专业的医生，美容院的工作人员是不允许的，但很多顾客并不知道这些。她所在美容会所的顾客有除皱或瘦脸需求要打肉毒素时，老板以前都是从正规医院聘请医生来打，一次注射需付“走穴”费1000元。“现在，老板亲自动手。”

　　汪主管说，打瘦脸针对医生的专业素质要求非常高，医生必须十分清楚人体面部肌肉、神经等的分布情况。同时，对注射技术和药量掌握的要求也非常严谨。给人注射时，其脸部两边咬肌肥厚不同用药量也是有区别的，弄不好就会出现两边不对称，严重者还会出现不良后果。

　　该主管所指的不良后果是，打针的部位一旦超越区域，或者注射时剂量没控制好，或者不小心碰到了脸部的神经系统，很可能会造成表情不自然、面部红肿、眼睛睁不开，有的人还会出现三角眼、面部不对称、下压眉、眼睑下垂、眼袋翻出等，严重的还会出现复视、面部肌肉瘫痪、吞咽困难、呼吸困难等症状。如果针剂打入了血管很快就会危及生命。“目前因注射肉毒素出现的不良后果还没有办法补救。”

　　在汪主管供职的美容会所，他们并不接受陌生顾客的肉毒素服务需求，当然，收费时也不可能给顾客出具发票。她承认自己偶尔也亲自操作过，她更没有否认店里面也曾出现过纠纷，老板的解决方式分两种，出现轻度中毒症状者，医疗费全报并赠送全年美体美容护理，严重的一次是新密的一个顾客差点送了命，店里后来赔了3万元了事。“来我们店打瘦脸针或者除皱的一般都是有身份或有钱的女人，她们顾及脸面，一般都不会闹到法庭上。”

　　这位主管称，郑州地区稍具规模的美容院和美容会所都在从事使用肉毒素除皱和瘦脸的业务，但是不是由有资质的专业医生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一心改换容颜的普通消费者并不知道关于肉毒素的种种猫腻。4月初，记者曾在郑州街头随机抽访了9名女士。她们均认为，肉毒素瘦脸针是美容项目而不是医疗项目，美容院从事该项服务是正常的，“如果打瘦脸针首选是去美容院”。

　　对此，汪主管给出的警告是：“美容师的那点技术，一律是出外考察接受短期培训或给走穴医生做助手时学到的皮毛，由他们来注射‘肉毒素’很危险。”

　　请关注“被滥用的肉毒素（下）”

　　肉毒素毒性很大，是处方药，必须由专业医生操作使用。（资料图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