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探索多点执业,被视作新医改方案中的亮点。
医疗资源、特别是优质医疗资源分布不均、高度垄断,被看作是积弊。而作为核心资源,更不例外。
新医改直指这一痛点——其根源是中国医生依附于医院,而不是属于全社会。医术高明的医生禁锢在大大小小的“单位”里,医疗行政化的倾向使得资源畸形配置;医生从属于医院,既不能作为一种核心资源而受到重视和栽培,也无从充分体现价值,靠“走穴”等灰色地带牟利的现象并不少见,更难以谈及创新;而当医生牢牢依附于医院,犹如被捆上战车,在“潜规则”面前绝难独善其身。
新医改方案的出台,带来了解放医生的曙光,多点执业合法化的新规定,将使医生合法地获得体面的收入,而不用借助红包和大处方的黑色或灰色路径。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对于当前医疗行政化以及医生人身依附关系问题的解决,仍有诸多障碍需要扫除。
医生解放了,同时获得解放的,一定不仅仅是医生。
中国医生需要怎样的解放?
多点执业主要不是解决收入问题,而是解决人才的充分利用、健康发展和合理流动问题,解决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
《望东方周刊》记者肖强 | 北京报道
“医改要成功,必须获得600万医务人员的真心支持。”一开始,北京协和医院过敏反应科主任尹佳就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一同接受本刊记者采访的五位协和医院的专家,对此深表认同。
“把患者跟医生搞成对立面,这就过了,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合作伙伴。” 协和医院麻醉科主任黄宇光说。
穷医生富医生
72岁的协和名医罗爱伦近来心里不是太痛快。
为了给年轻医生发展空间,2000年,罗爱伦主动辞掉了麻醉科主任一职。2008年7月,她又主动办理了退休手续。“你想不到吧,我做了48年医生,退休工资才3140块,加上补贴不到4000。”
罗爱伦给本刊记者讲了一个协和医院内科老主任李邦奇的故事:几年前,李邦奇的老伴住院,他拿不出住院费,最后还是他们一帮协和老教授瞒着他凑齐了几万元住院费。
据罗爱伦所知,她在香港行医的一个朋友在美国、上海、香港都有房子,退休后每月还有18万港币退休金。“人家看见我们就像看见穷光蛋一样。”
“为什么一些医生不顾尊严地要去拿红包?因为他收入低。美国的麻醉护士年薪8万美元,麻醉大夫年薪25万~30万美元,所以你给他红包是侮辱他。如果是少数人拿红包,那该批他,如果80%~90%的医生都靠拿灰色收入来维持一个比较好的生活,那就需要政府在制定政策上给予关注了。”黄宇光说。
尹佳介绍,协和医生不能拿药品加价回扣,像她这样在职的主任医师,基本工资2000多元,加上奖金每月能拿到8000元左右。如果休假,则拿基本工资。
“有人说,你跟普通老百姓比比,我说那你知道培养一个医生要花多少钱?除了中小学,你需要花10~15年才能成为一个入门的医生。真正要比较成熟,一般也就30多岁了。医院是个知识密集型的单位,我们医院年轻的住院医生都是博士以上,护士都是本科。但我们几乎都是超负荷工作。我有次问飞行员,为什么你们工资那么高,他说是为了安全,就是要让飞行员脑子里只考虑飞行。其实医生也一样呀,为什么不能给他高薪,让他脑子里只考虑看病呢?”协和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许文兵说。
与北京市第六医院相比,协和医生的收入算是高的了。
北京市第六医院是一家二级医院。该院副院长危天倪向本刊介绍,该院医护人员的平均年薪是5万元左右,最低为3万元。作为副院长,她的年薪5.5万元。
由于收入问题,一二级医院和社区医院近年来医务人员的流失相当严重。
第六医院每年招聘约20名大学生,几年之后,流失率达30%~40%。“有去药厂卖药的,收入是医生的四五倍到十倍;有去厂家的;有去保险公司的;还有调到更好的医院去的;也有考研走了的。”危天倪说。
危天倪透露,第六医院的儿科和精神科医生奇缺,因为这两个科风险太大,待遇太低。即便以药养医,儿科的用药很少,也没有那么多检查、治疗,所以根本养不起。“我们原来的儿科,仅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就有四五个,有一个病房,到现在就一个门诊,医生就剩四五个了。”
“我们那时候学医的大多数都是干部子弟,罗教授他们那拨都是书香门第,有钱人家的孩子,现在的医学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条件好的都愿意学金融。”尹佳说。
现场接受本刊集体采访的协和专家,没有一个专家的子女是学医的。
在一份呈给中央领导的报告中,尹佳写道:“2001年至2006年,我国乡村医生人数减少了30万,北京一些远郊区县已出现‘有室无医’的情况,约66.7%的村卫生室只有1名村医,人数多于3人的村卫生室仅有12.5%。”
医生是不是全能的
“我根本不认可看病难。看病难吗?到大医院和知名专家那里看病是难的,但你到社区医院,想看哪个专家看哪个。”协和医院急诊科副主任王仲说,看病难的实质是医疗资源分布不均。
危天倪介绍,她所在的北京市第六医院医疗水平能达到三级乙等,但病人还是愿意去大医院,第六医院目前的就诊量的确不饱和。
接受本刊采访的医生几乎都认为,造成医疗资源分布不均的一个根本原因是,中国的医生是依附于医院,而不是属于全社会的。
“开个玩笑,本来你在火车上碰到病人把他救活了是做好人好事,但按原来的政策,你去救人没准算是非法行医,因为你在火车上没有行医执照。” 许文兵说。
北京天坛医院副院长王拥军介绍说,医科毕业生进入医院是住院医师,5年以后晋升到主治医师,再过5年根据考核晋升为副主任医师,然后再晋升为主任医师,一共四级。中国医生评职称工作年限是一个基本条件,也考外语,“这是很怪的,不会外语不能当大夫。”也有群众评议,升高级大夫要参加答辩,还有笔试,有些还需要发表的。“有些论文的规定太死板,比如一个县医院的大夫,你何必让他写什么论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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