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证据的关联性要求

　　【案情】

　　2013年8月8日，吴某因贩卖6.43克毒品被抓获，后被取保候审。2013年11月15日22时，吴某与吸毒人员赵某电话联系后，驾驶摩托车在重庆市巴南区大江厂水上世界附近一支路处，以200元的价格将净重0.22克的疑似冰毒1包和净重0.09克的疑似麻古1颗贩卖给赵某。交易完成后被侦查机关当场抓获，侦查机关从吴某身上搜出净重1.99克的疑似冰毒4包、净重共计2.99克的疑似麻古34颗，从赵某身上查获疑似冰毒1包、疑似麻古1颗，合计5.29克。侦查机关从赵某处搜查、提取、封存的疑似毒品编号为1、2，从吴某处搜查、提取、封存的疑似毒品编号为1-11，上述两个封存记录均有当事人的签名、捺印。庭审中，检查机关出示的鉴定委托书和《重庆市公安局毒品检测中心物证检验报告》中送检及鉴定的编号重新编排为1-13，均无当事人的签名、捺印，亦无见证人的签名。

　　【分歧】

　　针对案件处理，有两种不同意见：

　　第一种意见认为，尽管委托鉴定书与及送检报告中物证编号与封存记录编号不一致，但吴某是在贩卖毒品而被取保候审期间又实施上述行为，有贩毒前科，根据讯问笔录及实际情况，可以认定吴某实施的是贩毒行为，以贩卖毒品罪论处，将本次贩卖毒品数量5.29克与上次贩卖数量6.43克相加，共计11.72克为贩毒数量进行量刑。

　　第二种意见认为，委托鉴定书与及送检报告中物证编号与封存记录编号不一致，导致送检物品与从吴某、赵某处提取、封存样品之间的关联性无法确认，尽管吴某有贩卖毒品的前科，也不能因此就认定吴某卖给赵某的疑似物品就是毒品，因无法确定吴某贩卖的是否为毒品，疑罪从无，不应认定吴某该行为为贩卖毒品，只能以上次贩卖的6.43克毒品作为贩毒数量量刑。

　　【评析】

　　笔者同意第二种意见，理由如下：

　　本案审理的关键在于核实证据的关联性。证据法上的关联性，也称相关性，指“在审判中根据法律、逻辑和经验法则，证据与案件事实之间存在的一定程度的证明与证否的关系”，有一定程度的证明关系则证据与案件事实之间有关联性，反之则没有关联性。民事证据的关联性要求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五十条做了明确规定：“当事人应当围绕证据的真实性、关联性、合法性，针对证据证明力有无及证明力大小进行质疑、说明与辩驳”。在刑事证据方面，我国尚未建立完备的证据规则体系，刑事立法上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关联性规定，但在新刑事诉讼法及司法解释中，刑事证据的关联性要求逐步有所体现。

　　2010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等五部门联合颁布《办理死刑案件规定》第四条规定：“对物证、书证应着重审理以下内容：物证、书证与案件事实有无关联。……”第三十二条规定：“对于证据的证明力，应当结合案件的具体情况，从各证据与待证事实的关联程度、各证据之间的联系等方面进行审查判断……”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中规定，犯罪嫌疑人可以拒绝回答与案件无关问题等，这些规定间接确定了关联性规则。《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二百零三条规定：“控辩双方申请证人出庭作证，出示证据，应当说明证据的名称、来源和拟证明的事实。法庭认为有必要的，应当准许；对方提出异议，认为有关证据与案件无关或者明显重复、不必要，法庭经审查异议成立的，可以不予准许。”上述规定，初步形成了关于刑事证据关联性要求的规则体系。

　　相较于民事纠纷，刑事处罚乃是剥夺人的自由甚至生命，一旦出现冤假错案，后果无法挽回，因而在刑事审判中，根据证据认定案件事实必须足以排除合理怀疑，结论具有唯一性。因此，在证据的客观性、关联性、合法性的要求上，刑事证据比民事证据应该更为严苛。

　　本案中，检查机关出示的鉴定委托书和《重庆市公安局毒品检测中心物证检验报告》中，送检及鉴定的编号与侦查机关从赵某处搜查、提取、封存的疑似毒品编号不一致，且无当事人的签名、捺印，亦无见证人的签名。导致送检物品与从吴某、赵某处提取、封存样品是否属同一物品存疑，从而对该鉴定委托书和鉴定意见产生合理怀疑，无法确信其与提取、封存样本之间的关联性，根据检查机关提供的上述证据，并不能得出吴某贩卖的系毒品这一唯一结论。尽管从实际情况看，吴某确很有可能在实施贩毒行为，只要其行为没有证据证实，我们就不能从法律上加以认定。

　　综上，无法确定其关联性的刑事证据不应被采信，尽管可能因此造成某些犯罪的个案不被追究，但从更大的法的价值上来说，程序公正与实体公正同等重要，如果程序公正不能实现，实体公正也得不到保障。严格证据的关联性要求，有助于保障审判的公正和效率，维护基本的人权，同时限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权，倒逼证据的规范收集和认证。

　　法院审理后认为，公诉机关指控吴某于2013年11月15日贩卖毒品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对指控不予支持。吴某因2013年8月8日贩卖毒品6.43克，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二个月，判决现已生效。

　　（作者单位：重庆市巴南区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