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01)武知初字第X号
原告陈某，男，X年X月X日生，汉族，湖北省沙市市印染厂离休干部，身份证号码（略），住所（略）。
委托代理人许某，男，系原告之婿，特别授权。
委托代理人宋小云，湖北范本律师事务所律师，特别授权。
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住所地武汉市解放大道新育村X号。
委托代理人李某，副社长，特别授权。
委托代理人来某，中国版权保护中心职员，特别授权。
被告石某，女，X年X月X日生，汉族，湖北美术出版社编辑，身份证号码（略），住所（略）。
委托代理人游某，男，石某之夫，特别授权。
原告陈某诉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著作权侵权纠纷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并依法追加石某为本案的共同被告，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陈某的委托代理人许某、宋小云，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的委托代理人李某、来某，被告石某及其委托代理人游某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告陈某诉称，1996年10月，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系列丛书，共五本，书名分别为《抒情哲学》、《青春有约》、《倾诉沧桑》、《锦绣心情》和《人生诗旅》，并未经原告许某，在这本书的封面装帧中摘用了原告的个人画集《陈某水彩画集》中的作品《春雨江南》、《夕照图》、《雪晴》、《青山》、《春意》，进行了七次印刷。上述行为侵犯了原告的署名权、修改权、保护作品完整权和财产权，请求停止侵害、消除影响、公开赔礼道歉，销毁尚未售出的书的封面，赔偿损失50万元及制止侵权行为所发生的律师费用，并承担本案的诉讼费用。
原告陈某举出如下证据：
1．《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封面的装帧设计5份及获奖消息报道1份；
2．《春意》、《青山》、《夕照图》、《雪晴》、《春雨江南》的创意说明4份；
3．《陈某水彩画集》一本；
4．《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系列丛书的成本、利润明细表1份；
5．1998年11月9日，《武汉晚报》刊登的陈某的来某及答复1份；
6．从80年代以来某某美术作品在国内外展览讲学的证明共19份；
7．从1979年以来某内外报刊、杂志对陈某的介绍及评价共21份；
8．湖北工学院聘请陈某为客座教授的聘请书1份；
9．1998年陈某在赈灾义卖活动中捐赠书画作品的荣誉证书1份；
10．陈某作品收藏证明2份。
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口头辩称，本套书的封面设计者石某与原告陈某是师生关系，陈某将《陈某水彩画集》赠送给石某，曾表示想出版。我社采用五幅作品作为封面，事后已向原告支付了较高的稿酬，赠给了样书，请求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举出如下证据：
1．陈某收取稿酬的证据，包括长江文艺出版社稿酬支付收据、汇费收据、武汉市双洞门邮政局证明及复单共4份；
2．陈某于1997年6月13日写给石某的信1份；
3．长江文艺出版社与上海贝塔斯曼文化实业有限公司于1998年9月16日关于《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图书订购合同1份；
4．1991年陈某赠书给石某的题词1份；
5．《抒情哲学》、《青春有约》、《倾诉沧桑》、《锦绣心情》和《人生诗旅》各次出版版权页复印件6份28页。
被告石某书面辩称，封面设计行为属职务行为，其作品也应属职务作品；加之长江文艺出版社未执行编辑初审、编辑主任复审、总编辑和社长批准的“三审制”编审制度，是该社的失职，因此，此事与我无关。但未给原告署名是工作中的失误；为此失误，我与陈某进行了商谈，达成三点共识：一是支付稿酬；二是赠送样书；三是以后再版时署名，长江文艺出版社已履行支付稿酬和赠送样书的协议；陈某接受稿酬和样书的行为是一种事后的认可，因此我不构成侵权。
庭审中，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对原告陈某所举的上列证据1、2、3不持异议；对证据4有异议，认为是单方证据；对证据5-10不持异议，认为与本案无关。对被告石某的陈某未表态。原告陈某对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所举上列证据1、2、4、5不持异议；认为证据3为单方证据，与本案无关。对石某所陈某的三点共识认为已记忆不清楚。被告石某对原告陈某所举上列证据1、2、3、5-10均不持异议，对证据4表示无法质证；对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所举的上列认证1、2、4、5均不持异议，对证据3表示无法质证。
本院经开庭审理确认以下事实：
1．1991年9月，陈某将其出版的个人画集《陈某水彩画集》送给在长江文艺出版社任美术编辑的石某。
2．1996年10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五卷本丛书，石某接受长江文艺出版社的安排，为该套丛书进行装帧设计并署名，获得1996年湖北省装帧设计一等奖。
3．上述五卷本丛书《抒情哲学)、《青春有约)、《倾诉沧桑》、《锦绣心情》和《人生诗旅》分别采用了《陈某水彩画集》中的《春雨江南》、《夕照图》、《雪晴》、《青山》、《春意》作封面、封底图，对前四幅作品进行裁剪、降调和局部放大处理；又将最后一幅作品一分为二，用作封面、封底的衬底，并进行了降调和局部放大处理。
4．《抒情哲学》、《倾诉沧桑》、《锦绣心情》和《人生诗旅》于1996年10月、1997
年3月、8月、12月、1998年2月、5月和6月进行了七次印刷，印数各为（略）册；《青春有约》除进行上述各次印刷外，另于1997年11月加印一次，印数共计为，（略）册。该丛书的总印数为（略）册，除第一次每册定价8．8元、印数为（略）册外，其余各次重印的每册定价为9．8元。
5．1997年6月13日，陈某给石某的信中表示，看到石某计的封面很高兴，并要求赠书二册。
6．1998年3月19日，陈某在长江文艺出版社稿酬支付收据上签名，同年4月20日，陈某从邮政局领取稿酬500元。
7．1998年11月9日，(武汉晚报)刊登陈某的来某：“我向他们提出再版时要署名，而且要付报酬。……”
经合议庭讨论，认为本案存在以下几方面的争议焦点问题：
1．装帧设计者石某是否应追加为本案的被告。原告陈某坚持认为，根据不告不理原则，原告有权确定被告；石某认为进行装帧设计是接受长江文艺出版社的工作任务，是职务行为，不应成为本案被告，更不应承担责任；长江文艺出版社对此不持异议。
2．关于侵害著作权权利的种类问题。原告陈某认为长江文艺出版社的行为侵犯了陈某的署名权、修改权、保护作品完整权和获得报酬的权利；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则认为仅仅是由于工作中的失误，导致使用原告陈某的作品未给陈某署名，但不存在侵害陈某的修改权和保护作品完整权的问题；在支付500元稿酬的情况下，也不存在侵犯陈某获得报酬权的问题。
3．关于本案赔偿额的问题。原告方认为在法律上未规定具体赔偿标准的情况下，应该考虑以下10个因素：被侵权人所受损害后果是否严重；侵权获利情况；侵权行为的社会影响；侵权行为情节；侵权行为致作品价值降低程度；侵权人是否出于谋利或其他不正当目的；侵权人的主观过错状态；侵权入所采取的补救措施；侵权人对侵权行为的改过表现；侵权人和被侵权人的经济状况。综合上述10个因素，原告方认为提出50万元的赔偿额是适宜的。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认为，原告所提出的巨额赔偿额没有法律依据，应按权利人的实际损失、侵权人的侵权所得或国家规定的稿酬标准的2-5倍进行赔偿。
本院认为：
1．综合1998年4月20日陈某领取稿酬500元的行为、1998年11月9日陈某写给《武汉晚报》函件的内容，可以认定石某所陈某的曾与陈某达成了赠书、付酬和再版时署名的三点共识，并已告知长江文艺出版社这一事实。长江文艺出版社已履行了其中的赠书、付酬的约定，只是署名的约定未能履行。关于“三点共识”达成的时间，由于当事人无法准确确定，本院结合全案证据，应推定为发生在1998年3月19日之前。
2．长江文艺出版社与石某未经陈某的许某，使用《陈某干水彩画集》中的《春雨江南》、《夕照图》、《雪晴》、《青山》、《春意》五幅作品用于前述丛书的封面封底装帧，且对上述五幅作品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裁剪、降调和局部放大处理，特别对最后一幅作品分割使用的行为，侵犯了著作权人陈某于对上述作品享有的著作权。石某的行为显然是一种故意侵犯著作权的行为。长江文艺出版社在使用石某为《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设计的装帧作品时，应该对其作品的原创性进行审核，未尽三级审稿义务，特别是在陈某提出异议后，在不署名的情况下使用该作品，在主观上也存在故意，对侵权行为的发生负有责任。
3．石某作为长江文艺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对于她在执行职务过程中创作的作品应届职务作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16条及有关规定的基本精神，一般职务作品的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因此，石某为《白桦林·校园文学精品文摘》所作的装帧设计的著作权归石某享有，长江文艺出版社在两年内有优先使用的权利。基于此，石某应当成为本案的共同被告。
4．石某与陈某达成的“三点共识”应当视为陈某对1998年3月19日之前，石某和长江文艺出版社有关行为的追认，但长江文艺出版社履行了“三点共识”中的赠书、付酬后，在未给陈某署名的情况下，继续使用其作品，由此造成的损害和扩大影响的部分，应由长江文艺出版社负责，石某对这一行为不应承担赔偿损失的民事责任。
5．1998年3月以后，长江文艺出版社对上述作品进行了第6次和第7次印刷。这一使用陈某的作品未注明出处的行为，侵犯了陈某对上述五幅作品的署名权；对五幅作品不同程度地进行裁剪、降调、局部放大处理甚至分割使用的行为，侵犯了陈某的保护作品完整性权。上述行为同时也侵犯了陈某的获得报酬权。署名权和保护作品完整性权，属于著作权中的人身权，侵犯人身权的民事责任的承担方式只能是停止侵害、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
6．原告陈某关于赔偿因本案诉讼所支出的5000元律师费的请求，本院予以支持。
7．关于陈某应获得的报酬问题。长江文艺出版社第6次、第7次重印行为虽属侵权行为，但从整个出版行为来某，对陈某作品的使用只占辅助地位，长江文艺出版社所获利润不完全是侵权行为造成的，也不完全是由陈某的作品所带来某。进一步讲，长江文艺出版社所获利润中，侵权作品使用所形成的份额只占很小比例，更多的是源于行为人的其他投入。因此，本案的基本赔偿费用很难确定，只能由本院参照作品的质量、影响力及在装帧设计中所起的作用、印刷数量等因素确定。
综上所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45条第4项、第5项、第8项，《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134条第1款第1、7、9、10项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128条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石某立即停止使用原告陈某美术作品《春雨江南》、《夕照图》、《雪晴》、《青山》、《春意》。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将尚未销售的涉及使用上述作品的《抒情哲学》、《青春有约》、《倾诉沧桑》、《锦绣心情》和《人生诗旅》书籍的封面、封底予以销毁；
二、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在《武汉晚报》上公开向原告陈某赔礼道歉，道歉内容须经本院审定，逾期不作，由本院公布主要案情，所需费用均由其自行承担；
三、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赔偿原告陈某经济损失费5万元；
四、上述一、二、三项判决，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履行。
案件受理费（略）元，原告陈某负担2010元，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负担8000元(此项费用原告在起诉时已预交，由被告长江文艺出版社在执行时一并给付原告)。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诉于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覃兆平
审判员刘卫
审判员陈某
二○○一年八月十四日
书记员陈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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