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
刑事判决书
（2012）渝三中法刑终字第x号
原公诉机关重庆市X区人民检察院。
上诉人（原审被告人）李某，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于2011年4月30日被抓获，次日被刑事拘留，同年5月13日被执行逮捕。现羁押于重庆市X区看守所。
辩护人周某某，重庆某某律师事务所律师。
重庆市X区人民法院审理重庆市X区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李某犯故意杀人罪一案，于2011年11月15日作出(2011)涪刑初字第x号刑事判决。原审被告人李某不服，提出上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于2012年2月2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三分院指派代理检察员孙某某出庭履行职责，原审被告人李某及辩护人周某某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原判认定：2011年4月30日19时许，被告人李某与其女朋友彭某某因感情问题发生争吵，被告人李某情绪激动扬言要自杀，并拉彭某某跑到渝怀铁路涪陵至磨溪区间K121+220M铁轨处，打算一起卧轨自杀。被告人李某不顾赶到现场的群众和民警劝阻，持螺丝刀抵住其女朋友彭某某颈部，对民警和群众进行威胁并不许他人靠近，在一辆从怀化开往重庆的货运列车正往该方向驶过来，据现场地点不足500米的紧急关头，被告人李某扔挟持彭某某在铁轨上，民警立某采取措施，强行冲上铁路将李某、彭某某拖离轨道，后二十秒左右列车即驶过现场。
上述事实，被告人李某在审理过程中亦无异议，并有接受刑事案件登记表、立某决定书；被害人彭某某的陈述；证人张XX、彭XX、郑XX、汪XX、汪XX、陈XX、彭XX的证言；抓获经过、办案说明、证明；谅解书；扣押文件、物品清单；现场图、照片；被告人李某的户籍资料；被告人李某供述与辩解等证据证实。
原判认为：被告人李某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告人李某已经着手实施犯罪，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是犯罪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案发后被告人李某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可以从轻处罚。据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十三条、第六十七条第三款之规定，认定被告人李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上诉人李某提出：本案起因他和被害人感情问题，当时他喝醉酒，意志得不到控制，他的行为并未造成后果，他并非故意剥夺被害人生命。在民警将他制服前，他已经有了准备带女友离开铁轨的意图，民警是顺势将他俩拖离轨道而不是强行带离。
其辩护人提出：上诉人李某的行为是因感情纠纷引起，李某是犯罪末遂，可以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李某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被害人对上诉人己谅解。请求对其判处缓刑。
检察员出庭认为：原判事实清楚，证据充分，程序合法，但量刑偏重，应予改判。
经二审审理查明：2011年4月30日19时许，上诉人李某与其女朋友彭某某因感情问题发生争吵，李某情绪激动扬言要自杀，并拉彭某某跑到渝怀铁路涪陵至磨溪区间K121+220M铁轨处，打算一起卧轨自杀。李某不顾赶到现场的群众和民警劝阻，持螺丝刀抵住其女朋友彭某某颈部，对民警和群众进行威胁并不许他人靠近，在一辆从怀化开往重庆的货运列车正往该方向驶过来，据现场地点不足500米的紧急关头，李某扔挟持彭某某在铁轨上，民警立某采取措施，强行冲上铁路将李某、彭某某拖离轨道，后二十秒左右列车即驶过现场。
另查明，在本院审理期间，被害人彭某某对李某的行为已完全谅解，并要求法院对李某从轻处罚。
上述事实，有经一、二审庭审举示质证、认证，二审予以确认的下列证据予以证明：
1、受理案件登记表、立某决定书载明：本案受理、立某、侦破情况。
2、被害人彭某某的陈述：2011年4月，她向李某提出分手，4月30日，李某到她家谈分手的事。碰巧当时她幺姨来喊她吃饭，李某也跟着一起去了。在她幺姨家，李某喝了三瓶啤酒，喝完后去找酒喝，她幺姨见势不对就进行劝阻，李某见没有酒了就拉着她到附近的铁轨上，她被李某拉到铁轨上后，李某就强行将她按在铁轨上躺着，她的头部是枕着铁轨的，这时她幺姨赶过来让李某把她放了。于是李某把她放了，她起来后坐在铁轨旁边。她幺姨让李某把电话给她，李某给她幺姨后，她幺姨便给李某的父亲打电话，说是李某在铁路上想寻死，让他帮忙劝一下。然后她幺姨把电话递给李某，李某接过电话后，情绪很激动，对他父亲边说边哭，说他不孝，不能给他父亲送终之类的话。接着她们生产队队长陈XX过来了，陈XX过来后劝李某不要在铁路上，火车马上要来了，李某不听劝并叫陈XX滚开，陈XX靠近他后，李某就去打陈XX，陈XX便跑开了。李某又过来把她拽住，这时铁路警察过来了，劝李某不要站在铁轨上，有什么事情下来再说。李某情绪很激动，说他们两个的事情自己解决，并说难道铁路上的人连600块钱都拿不起吗，说完后李某就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扔在地上。这时她听见有火车开来的声音，但是她头很昏，不知道怎么回事，铁路上的民警就把李某制服了。
3、证人汪XX的证言证实：她是彭某某的幺姨，2011年4月30日，她去叫彭某某一家吃饭，她看见李某也在彭某某家后便叫其一起去吃饭。李某到她家后喝了几瓶啤酒。吃完饭后，她便去洗碗，她把碗洗完后出来看见李某和彭某某在她家门前的铁轨上，铁轨离她家约二、三十米远。李某拉着彭某某的手，她过去叫李某下来，但李某不听。后来陈XX过来了就上前去拉李某，李某从身上拿出螺丝刀去追陈XX。这时她喊彭某某赶快跑。但彭某某站在铁轨上不动。李某追了陈XX六、七米远后又回到铁轨上。之后警察来了也叫李某下来。这时李某把彭某某抱住，但怎么抱的她不清楚，警察来了几分钟后就把李某推到铁路边上去了。没多久一列火车便开过来了。
4、证人陈XX的证言证实：2011年4月30日19时许，他听说邻居彭某某被其男朋友拉到铁路上去卧轨了，因他是生产队的队长，于是他急忙跑过去，他跑到龙桥沙溪4社的铁路上时看见彭某某的男朋友抱着彭某某的脖子，情绪很激动，两人都站在渝怀铁路的轨道中间。当时他看到轨道上的信号灯变成黄灯了，于是他立某跑过去拉彭某某的男朋友，劝他赶紧下来，但被彭某某的男朋友推了一张，当他再上前拉彭某某的男朋友时，她男朋友就用一把红色手柄的梅花螺丝刀对着他，并说如果再过来就捅死他。他听后只好站在铁轨旁边。大约一分钟后，火车站的民警赶过来了，民警也过来劝彭某某的男朋友下来，彭某某的男朋友还是不听。这时轨道上的信号灯变成了绿色。他看见一辆货运列车已经向他们站的地方开过来，距此只有几十米远。民警便冲上去把彭某某拉过来，彭某某的男朋友与民警对抗，仍然不下来，他也上前帮忙，之后他们合力把彭某某二人从轨道上拖下来，他们把二人拖下来约十几秒后，那辆货运列车就从他们身边驶过。
5、证人郑XX的证言证实：李某和彭某某是恋人关系。2011年4月30日，她从外面回家听彭某某的婆婆说，彭某某和李某在打架，就在彭某某幺姨汪XX门前的铁路上，她听后便去看是怎会回事，从彭某某幺姨家到铁路只有30米远。她到后，看见彭某某坐在铁轨上，李某就趟在彭某某旁的铁轨上，在打电话。她和彭某某的幺姨去劝李某，但李某不听。后来生产队长陈XX也来了，陈XX来后就去拉李某，李某从铁路上站起来，并用螺丝刀追着打陈XX，陈XX见状便跑开了。李某又回到铁轨上，并用左手抱着彭某某的脖子说：“我们两个死就要一路，我不会放手你的。”她又去劝李某，但李某仍然不听。后来她看见铁轨上的信号灯变成黄色了。这时来了两个警察，警察来了便表明身份后也去劝李某，但李某还是不听。这时火车只离李某约二十米远，警察便扑上去并把李某和彭某某从铁轨上拉下来，李某被控制后便被警察带到派出所去了。
6、证人彭XX的证言证实：他是彭某某的弟弟。李某和彭某某之前是恋爱关系，在2011年4月份，他姐姐向李某提出分手，4月30日17时许，李某来他家找他姐姐谈分手的事。她姐姐从外面回家后，李某就一直跟着他姐姐走，后来他们到他幺姨家吃饭，李某也跟着去了，李某到他幺姨家后喝了几瓶啤酒。他和他妈妈由于要到医院去看望人，所以就先走了，刚走到龙桥娃哈哈厂附近，他外婆就跟他妈妈打电话说李某拉着他姐姐要到铁路上卧轨自杀。他和他妈妈赶回沙溪，在路上，生产队长陈XX打电话问他妈妈是否他姐姐在铁路上的，他妈妈说是并叫陈XX来帮忙。他们到了铁路，他看见李某的手挽住他姐姐的脖子，站在铁轨上，有两个在拉李某，还有一辆离他们几十米远的火车朝他们开来。他也上去帮忙，和警察一起把李某和他姐姐从铁轨上拉了下来，并从李某手中夺下了螺丝刀，后来警察就把李某押走了。
7、证人汪XX的证言证实：她是彭某某的母亲，李某和她女儿彭某某是恋人关系。2011年4月30日，她到彭某某的幺姨家吃饭，看到李某也在那里，她看到李某喝了一瓶啤酒。她吃完饭后和他儿子彭XX到北拱医院看病人，当她要走到北拱新涪特大桥时，她幺妹的女儿唐明雪给她打电话说彭某某和李某在铁路上的。她赶忙和彭XX赶到铁路去。到了后她看见警察把李某按在铁路边，一列百米远的火车正从她们这边开来。她就去看彭某某伤到没有，后来等火车开走后，警察就把李某抓走了。
8、扣押物品清单、指认作案工具照片载明：从上诉人李某处扣押梅花螺丝到一把，上诉人李某指认其在2011年4月30日用该把螺丝刀于抵住被害人彭某某脖子，并在铁路上和彭某某卧轨自杀。
9、现场草图、指认现场照片载明：上诉人李某将民警带到渝怀铁路涪陵至磨溪区间K121+220M铁轨处，并指认此处正是其在2011年4月30日强迫彭某某和其卧轨自杀之处。
10、常住人口登记表载明：李某具有完全责任能力。
11、出警经过、处置经过、抓获经过载明：2011年4月30日19时20分许，涪陵火车站派出所民警彭XX接到群众报警称有人在在渝怀铁路涪陵站怀方信号机外一公里处，有一对年轻男女在铁路道心激烈争吵，并不听劝阻，不肯离开。接到报警后，民警彭XX、张XX赶赴现场，看到一名上身赤裸的青年男子站在铁路道心中间，右手持一把螺丝刀抵住一名女青年喉咙处，左手拿着手机接听电话，且该男子身上有血迹。民警表明身份后，上去制止该男子，但该男子情绪异常激动，并大声说到：“这个女的把我骗得太惨了，我要和她同归于尽。”就在此时，一辆货物列车从怀方方向驶来，民警和围观的村民都喊他赶紧离开，但该男子亦然不听劝阻，不肯离开，扬言：“不活了。”此时货物列车离现场地点不足500米，于是民警采取措施强行将该男子和女子拖离轨道，刚把二人拖到路基旁边，大约20秒后列车从该处驶过。随后，民警将男子带回派出所。经查，该男子叫李某，因与女青年恋爱中产生矛盾采取上述过激行为。了解情况后，该所民警与涪陵区公安局龙桥派出所取得联系，将二人移交龙桥派出所处理。
12、谅解书载明：被害人彭某某谅解了上诉人李某强行带其到铁路并卧轨自杀的行为。并要求法院对上诉人减轻处罚。她还要同上诉人一起生活。
13、涪陵区X村出据证明证明：其在部队就是五好军人，退役后经常参加公益活动，平时表现好。
14、派出所出据说明：其退役后经常参加公益活动，平时表现好。无任何违法违纪行为。
15、上诉人李某的供述：他和彭某某系恋人关系。2011年4月30日13时许，彭某某用她母亲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叫他把身份证还给她，并且彭某某在他家里写了几张纸条说他永远找不到她了。他当时不服气，于是就借了一辆长安车到彭某某家找她。他到彭某某家后，四处找她，但没找到，一直到17时许，彭某某回家，他问彭某某他们之间的事怎么解决，彭某某就说要分手，他俩谈了一下，但彭某某没怎么理他。后来彭某某的幺姨来叫他们吃饭，他也跟着去了。到彭某某的幺姨家后，他喝了两瓶啤酒，后来喝了白酒，后来彭某某和她幺姨把酒罐拖走了他才没喝了。他对彭某某说自己为她付出这么多，他现在敢为彭某某死，说完后，他便拉着彭某某的手跑到她幺姨家前的铁轨上去，铁轨大概离彭某某幺姨家50米远。他拉着彭某某跑得快，结果彭某某摔倒了，他就顺势把彭某某的头部按在铁轨上，自己的头部也枕在上面，当时很多人都过来劝他，但他当时一心只想拉着彭某某死，并不听别人的劝。在这期间，有人来拖他和彭某某，但他一直把彭某某抱住，后来又从拿出来一把螺丝刀，吓来劝他的人，并不让那些人接近他们。后来警察来了，他见旁边的人太多，就用螺丝刀抵住彭某某的脖子并站起来说：“我想死，让我死，铁路上撞死人不是300块一个人吗，两条人命600块。”说完他就从裤包里摸出钱扔在地上。之后他就被按住了，并被带到了派出所。他身上的螺丝刀是当天上午在工地上修车时放在裤子里的。
本院认为，上诉人李某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上诉人李某已经着手实施犯罪，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是犯罪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案发后上诉人李某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可以从轻处罚。
关于上诉人李某提出，本案是因他与被害人感情纠葛引起，当时他喝醉酒，意志得不到控制，他的行为并未造成后果，他并非故意剥夺被害人生命。在民警将他制服前，他已经有了准备带女友离开铁轨的意图，民警是顺势将他俩拖离轨道而不是强行带离的理由。经查，上诉人李某因不满被害人彭某某提出分手，而在酒后强行带彭某某到铁轨上企图一起卧轨自杀，醉酒并不是从轻处罚情节，应当负刑事责任。上诉人李某不顾赶到现场的群众和民警劝阻，持螺丝刀抵住其女朋友彭某某颈部，对民警和群众进行威胁并不准他人靠近，在火车驶往现场地点不足500米的紧急关头，上诉人李某仍挟持彭某某在铁轨上，之后才被民警制服。从上述情况来看，上诉人李某并没有主动带离被害人彭某某离开铁轨的意图，故其上诉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纳。
关于辩护人提出，李某的行为是因感情纠纷引起，李某是犯罪末遂，可以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李某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被害人对上诉人己谅解。请求对其判处缓刑的理由。经查，上诉人李某的犯罪行为确属犯罪末遂，李某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被害人对上诉人己谅解。对其减轻处罚的辩护意见本院予以采纳。对其适用缓刑的辩护意见，本院不予采纳。
综上，原判认定事实清楚，定性和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本应维持，但鉴于在二审审理期间出现了新的证据，原判量刑过重，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二）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十三条、第六十七条第三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维持重庆市X区人民法院(2011)涪法刑初字第x号刑事判决主文中对被告人李某的定罪部分。即，“被告人李某犯故意杀人罪。”
二、撤销重庆市X区人民法院(2011)涪法刑初字第x号刑事判决主文中对被告人李某的量刑部分。即，“对被告人李某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三、上诉人（原审被告人）李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1年4月30日起至2014年4月29日止。）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XXX
审判员XXX
代理审判员XX
二○一二年二月二日
书记员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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