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04）津高民四终字第0157号
上诉人（原审被告）东方海外货柜航运有限公司（ORIENTOVERSEASCONTAINERLINELTD.）。住所地香港湾仔港湾道25号海港中心33号。
法定代表人王某，董事。
委托代理人王某，敬海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曹树峰，敬海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大连天宝绿色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大连市X区宏大路X号万达大厦2107-2110房间。
法定代表人黄某，董事长。
委托代理人方国庆，嘉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李红娟，嘉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上诉人东方海外货柜航运有限公司因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留置权纠纷一案，不服天津海事法院（2004）津海法商初字第132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上诉人东方海外货柜航运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王某，被上诉人大连天宝绿色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方国庆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审法院查明，2002年9月10日，大连天宝绿色食品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大连天宝公司）与荷兰LEHMANN&TROOSTBV（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公司签订销售合同。双方约定，由大连天宝公司向LEHMANN&TROOSTBV（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公司销售鸭梨，价格条款为CNF鹿特丹6.25美元/箱，付款方式为买方收到提单传真后电汇货款75%，货物到达后支付25%。根据合同的约定，大连天宝公司分五批向买方出售货物。
2002年11月，大连天宝公司将销售合同约定的五批货物中的最后一批共计3，360箱，总价值21，000美元的鸭梨委托东方海外货柜航运有限公司（下称东方海外公司）为其从天津新港承运到荷兰鹿特丹。2002年11月13日，东方海外公司签发OOLU（略）号记名提单，提单载明承运人为东方海外公司，托运人为大连天宝公司，收货人为LEHMANN&TROOSTBV公司（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
2002年11月22日，荷兰买方LEHMANN&TROOSTBV公司（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将涉案货物货款的75％即15，750美元，指示银行支付给了大连天宝公司。
在涉案货物抵达目的港前的2002年12月12日，涉案货物的收货人LEHMANN&TROOSTBV公司（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向鹿特丹地方法院申请诉前扣押OOLU（略）号提单项下的货物。2002年12月14日，涉案货物鸭梨到达目的港后，被荷兰鹿特丹地方法院扣押。
大连天宝公司将涉案销售合同约定的五批货物委托东方海外公司承运，大连天宝公司直至第五批货物抵达目的地前，均未向承运人及其代理人支付运费。2003年1月6日，东方海外公司申请荷兰鹿特丹地方法院，依法定程序拍卖了涉案提单项下的货物，所得价款为4，200欧元。东方海外公司主张该款项抵偿了港口费用，但其当庭确认没有抵偿港口费的收据。2003年1月24日，装某涉案提单项下货物的集装某回空。
2003年4月21日，东方海外货柜航运（中国）有限公司（下称东方海外中国公司）作为东方海外公司的代理，与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签订了货代订舱协议。2003年4月30日，东方海外公司的订舱代理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致函大连天宝公司，催促大连天宝公司支付前述五笔货物的海运费。该函件显示，此时大连天宝公司尚未从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处取走涉案提单。2003年8月26日，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将运输涉案提单项下货物的运费6，592美元支付给东方海外公司。
涉案销售合同约定的五笔货物的货款的25％共计21，000美元，买方LEHMANN&TROOSTBV（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公司尚未支付大连天宝公司。
庭审中，东方海外公司主张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和荷兰法律处理本案争议，并且提交了经过公证认证的荷兰民法典的相关条款文本，对某大连天宝公司没有异议。
原审法院认为，本案应为涉外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留置权纠纷。关于本案应适用的法律，庭审中，东方海外公司主张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和荷兰法律处理本案争议，并且提交了经过公证认证的荷兰民法典的相关条款文本，且大连天宝公司没有异议，对某予以确认。
根据涉案提单，可以证明大连天宝公司为托运人，东方海外公司为承运人，双方之间存在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关系。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第六十九条、第八十七条和第八十八条的规定，托运人应当按照约定向承运人支付运费。托运人没有付清运费的，承运人可以在合理的限度内留置其货物。货物易腐烂变质或者货物的保管费用可能超过其价值的可以申请提前拍卖。
涉案证据显示，2002年11月13日货物交付运输。2002年12月14日，涉案货物到达目的港。2003年4月30日，东方海外公司的订舱代理人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致函大连天宝公司，要求大连天宝公司支付包括本案在内的共计五笔货物的海运费，此时大连天宝公司尚未从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处取走涉案提单。2003年8月26日，作为承运人的东方海外公司订舱代理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将运输涉案提单项下货物的海运费6，592美元支付给东方海外公司。由此可见，在2003年1月6日作为承运人的东方海外公司申请荷兰鹿特丹地方法院行使留置权拍卖涉案提单项下货物时，东方海外公司的订舱代理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和大连天宝公司均未向东方海外公司支付海运费。因此东方海外公司行使留置权，且鉴于涉案货物被扣押和货物易腐烂的特性及与日俱增的目的港滞留费用等因素拍卖涉案提单项下的货物，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和《荷兰民法典》的规定。对某大连天宝公司关于在涉案提单为运费预付和东方海外中国公司与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之间订有订舱代理协议的情况下，东方海外公司无权向大连天宝公司收取海运费的主张，原审法院认为，虽然提单注明运费预付，但根据上述查明的事实，作为托运人的大连天宝公司并未支付该运费，该提单条款反而证明作为托运人的大连天宝公司没有按照提单的约定履行支付运费的义务。至于东方海外中国公司与其订舱代理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签订的订舱协议，只对某议当事人的东方海外中国公司和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有约束力。即使东方海外中国公司收取的运费可视为东方海外公司收取，依据该协议也不能得出东方海外公司不能向大连天宝公司主张收取运费和以此为由行使留置权的结论。对某东方海外公司关于拍卖涉案货物用于抵偿港口费的主张，因其当庭确认没有发票，原审法院不予支持。既然大连天宝公司已将运输涉案提单项下货物的运费于2003年8月26日支付给了东方海外公司。东方海外公司继续扣留拍卖涉案提单项下货物所得4，200欧元价款显属不当。判决；东方海外公司退还大连天宝公司货款损失4，200欧元及利息。
东方海外公司不服一审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请求撤销一审判决，依法改判。主要理由：一、一审判决认定事实错误。涉案货物在目的港鹿特丹产生了巨额的港口费用和司法销售费用，对某这一事实为上诉人提交的证据27所证明，但一审法院却在判决中认定上诉人当庭确认没有收据。一审判决已明确认定涉案货物被留置及被司法拍卖，“收据”并非证明相关费用往来支付的唯一凭证，就涉案货物拍卖所得的4，200欧元，上诉人和被上诉人大连天宝公司也未提供相关收据，一审判决同样予以认定，上诉人提交的证据足以证明目的港的港口费和销售费用的事实，一审法院仅凭“没有收据”即予以否认，是极其不妥的。二、一审判决适用法律错误。由于一审判决在认定事实上错误，导致其在具体适用《海商法》第88条第2款时也发生错误。
被上诉人答某，请求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主要理由：一审认定上诉人留置拍卖货物合理是错误的。上诉人依据提单留置货物，已经丧失了这种权利，上诉人应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经合议庭归纳，本案争议的焦点主要是，上诉人东方海外公司留置拍卖货物是否合法以及是否应承担被上诉人大连天宝公司的损失。
庭审中，上诉人东方海外公司为支持其上诉主张，向本院提交如下证据：
1、荷兰阿诺特.彼得.斯密特律师出具的证言，证明上诉人提交的全部证据均进行了公证认证，符合法律规定，内容真实有效。
2、买卖合同、勒曼和特卢斯特公司的传真、OOLU（略）提单、TB（略）号商业发票、装某、报关单。证明上诉人为被上诉人承运相关提单下的货物，涉案提单为记名提单，上诉人已经履行了将货物交付记名提单收货人的义务。
3、付款确认书、银行付款确认传真、对某。证明提单项下收货人已将提单项下的货款的75%即15750美元支付给被上诉人。
4、OOLU（略）提单、TB（略）号商业发票、装某、报关单。证明上诉人为被上诉人承运相关提单下的货物，涉案提单为记名提单。
5、付款确认书、银行付款确认传真。证明涉案提单下收货人已将该提单项下的货款的75%即15750美元支付给被上诉人。
6、涉案收货人于2002年12月12日向鹿特丹地方法院申请诉前扣押OOLU（略）提单项下的货物、相关司法部门实施扣押的法律文书。证明OOLU（略）提单项下的货物已被法院司法扣押，致使上诉人无法交付货物，并产生巨额仓储费用。仅码头手续费、堆某、滞箱费等就产生费用9，300欧元。
7、斯诺克和德琼律师事务所2003年1月10日的起诉书，送达文书摘要及相关传真。证明涉案收货人已就OOLU（略）提单项下的货物的货款问题向被上诉人提起诉讼，被上诉人与货物买方存在贸易纠纷。
8、上诉人国外律师致被上诉人的传真（2003年1月2日）。证明被上诉人货物到达目的地港无人提取，要求被上诉人支付相关费用，并通知被上诉人尽快解决于买方的贸易纠纷以便货物及早释放。
9、上诉人于2003年1月6日就被上诉人欠付涉案海运费向鹿特丹法院申请扣押并拍卖货物的申请，法庭送达的文书，荷兰民法典的部分章节，上诉人向被上诉人发出通知，鹿特丹法院的裁决。证明上诉人于2003年1月6日就被上诉人欠付涉案海运费向鹿特丹法院申请扣押并拍卖货物，上诉人的行为符合荷兰法律以及中国海商法的规定，并得到荷兰法庭的认可。
10、相关证词、销售发票、对某、费用明细。证明上诉人依法拍卖涉案货物，符合法律规定，被拍卖货物所得价款为4200欧元。
11、天津货代致被上诉人的传真。证明被上诉人欠付上诉人海运费、包括本案所涉两票提单项下的海运费。
12、被上诉人向相关单位发出的关于涉案货物收入情况的传真。证明被上诉人已经收到涉案两票货物各75%的货款。
以上12组证据共31份附件，主要证据为附件27。
以上证据均为一审中提交的证据。
被上诉人经过质证认为，在货物拍卖时，上诉人并未通知我方，并且上诉人无单放货。25%的余款未支付。我方未收到上诉人证据附件19即2003年1月2日的传真。其他的证据与本案无关。
被上诉人大连天宝公司向本院提交如下五份证据：
1、上诉人提交的证据清单。证明上诉人拍卖货物系为索取运费并已自认。
2、OOLU（略）号提单。证明上诉人委托东方海外中国公司签发了提单。
3、货代定舱协议。证明上诉人已委托东方海外中国公司收取运费。
4、运费清单，证明运费数额。
5、付款凭证。证明上诉人已委托东方海外中国公司按约定收取了运费。
以上均为一审提交的证据。
上诉人经过质证认为，被上诉人不能用我方的证据清单作为证据使用。我方并不只基于海运费，还有基础订舱费。承运人基于托运人未付运费，承运人有权处置货物。
合议庭在听取了各方当事人的举证、质证并对某据进行分析后认为，涉案提单可以证明东方海外公司与大连天宝公司之间存在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关系。东方海外公司提交的证据，可以证明2002年12月14日涉案货物到达目的港；2003年4月30日上诉人的订舱人天津市天海货运代理公司致函被上诉人，要求大连天宝公司支付包括本案在内的共计五笔货物的海运费；2002年12月12日涉案收货人向鹿特丹地方法院申请诉前扣押OOLU（略）号提单项下的货物，此后该提单项下的货物已被当地法院司法扣押，致使东方海外公司无法交货，并产生仓储费用，应由收货人承担；2003年1月6日东方海外公司申请荷兰鹿特丹地方法院行使留置权，拍卖涉案提单项下的货物，拍卖所得价款为4，200欧元；而此时东方海外公司的订舱代理人及被上诉人均未向上诉人支付海运费。大连天宝公司提交的证据，可以证明上诉人已委托东方海外中国公司按约定收取了海运费，东方海外公司的订舱代理人于2003年8月26日将涉案提单项下货物的运费6，592美元支付给东方海外公司。以上提交的证据均为双方当事人一审提交的证据，东方海外公司提交的证据全部经过了公证认证。因在原审期间双方当事人对某方提交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没有提出异议，合议庭认为双方当事人提交的证据均合法有效。
经本院审理查明，原审法院对某案事实查证属实，本院予以确认。
本院认为，大连天宝公司在原审法院提起诉讼，东方海外公司已经应诉，视为接受天津海事法院对某案的管辖。上诉人东方海外公司为承运人，大连天宝公司为托运人，双方之间存在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关系。东方海外公司作为承运人，依约完成了将货物安全运抵目的港的义务，大连天宝公司应按约及时支付海运费。由于货物在抵达目的港之前已被收货人申请司法扣押，承运货物鸭梨属于极易腐烂不能长时间保存的货物，长时间滞留目的港必然产生大量费用。东方海外公司在大连天宝公司未按约定及时支付海运费的情况下，向荷兰鹿特丹地方法院申请行使留置权，荷兰鹿特丹地方法院依法拍卖了OOLU（略）提单项下的货物，用以偿付大连天宝公司拖欠的海运费及港口费。因纠纷的发生地为荷兰鹿特丹港，双方当事人对某案的审理，适用荷兰法律没有异议。《荷兰民法典》第四百九十一条规定：“……法官可以根据承运人、保管人以及承运人有权向其交付货物的人的请求，授权他们以法官决定的方式全部或部分出售货物。”东方海外公司申请行使留置权、依法拍卖不宜长时间保存货物的行为，符合《荷兰民法典》第四百九十一条的规定。大连天宝公司于2003年8月26日向上诉人东方海外公司支付了海运费，而此时东方海外公司再以大连天宝公司拖欠海运费为由扣押拍卖所得价款应属不当。但是，货物滞留目的港被扣押、拍卖，必然产生相应的港口费用。因此，拍卖所得价款，用于抵偿保管、拍卖货物的费用和运费以及支付承运人的其他有关费用是正当的。上诉人东方海外公司在原审法院提交的证据已经证实，拍卖货物所得价款为4，200欧元，而涉案货物被司法扣押滞留目的港时产生的码头手续费等费用已经超出拍卖所得的价款。该证据，原审法院业已确认。因此，东方海外公司用拍卖所得价款抵偿港口费用的上诉主张，予以支持。原审法院仅以东方海外公司不能提交产生港口费的发票为由，判决东方海外公司退还大连天宝公司货款损失4，200欧元不妥，应予纠正。综上，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四十五条、《荷兰民法典》第四百九十一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一、撤销中华人民共和国天津海事法院（2004）津海法商初字第132号民事判决；
二、驳回大连天宝绿色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诉讼请求。
一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4，996元、二审案件受理费人民币4，996元，共计9，992元，全部由大连天宝绿色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负担。（二审案件受理费，上诉人已向本院预交，被上诉人应于本判决送达后十日内直接给付上诉人。本院不再办理清退。）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李杰
审判员尚作晶
代理审判员李彤
二OO五年八月一日
书记员阎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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