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密金融支票诈骗第一案

    2004年的金融支票诈骗第一案震惊了镇江，当镇江警方接手这起票据诈骗案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碰上的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看过美国大片《猫鼠游戏》的观众，一定会对影片中主人公篡改支票的高超手法有很深的印象，他在一年半的时间里，通过伪造支票，从美国各大银行里套取了130万美元的现金，这在故事发生的60年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天文数字，而由汤姆?汉克斯饰演的警察为了抓住他，费尽周折。今天我们要来关注的是一个中国版的猫鼠游戏，这起案件被公安部列为2004年的金融支票诈骗第一案。故事先从江苏镇江的一家商场讲起。
2004年10月27日，镇江商业大厦华贸公司的财务经理像往常一样收到了银行送来的10月份业务对账单，但是对账单上的一笔帐目却让他目瞪口呆。
财务经理：是两个男同志拿了一张支票到我们这里来买西服，当时这个西服是1500元钱，然后还有300多元钱的差额，他要求，就是财务方面的规定是支票来支票去，那财务方面确实也有这方面规定的。然后我们就将300多元钱开了一张支票退给他（差额部分），支票退给他之后，等到我们对帐的时候就发现不是300多元钱，而是从我们账上划出去了9万6千元。
找零开出去的支票是300多元，但是到银行兑现时支票的面额却变成了9万6千元，9万多元钱不翼而飞。而此时在镇江，遭此厄运的还不仅仅是华贸一家。镇江太和广场发现在开出一张300元的找零支票后，被人骗提了12万7千元；镇江商业城发现在开出了一张208元的找零支票后，被骗提了16万7千元；镇江第一人民医院发现在开出了一张225元的找零支票后，被骗了9万7千元；镇江新世纪商业有限公司发现在开出了一张400元的找零支票后，被骗了9万7千元。被骗的单位一共五家，在镇江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单位。
连环骗案震惊了镇江。这起案件的很多情节，和那部美国大片《猫鼠游戏》有惊人的相似。影片里莱昂纳多扮演的主角也是专门捡一些大企业下手，尽管他非常年轻，但在对付追捕上非常有经验，每一次他都能成功逃脱，汤姆?汉克斯扮演的警察每次都会晚一步。而当镇江警方接手这起票据诈骗案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碰上的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接到报案，镇江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立即赶到了银行，从银行调取的工商资料发现，涉嫌诈骗的镇江明辉建材经营部位于镇江市环城路187号，（山）侦察员马上奔赴环城路，但是在环城路上跑了几个来回之后，他们发现环城路上最大的号码只有98号。
侦察员：由南向北找过来，找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我们看见只有98号，没有187号，这张工商营业执照很可能是假的、伪造的。
张刘苟支队长：其它的税务登记，企业法人登记，企业法人执照全是伪造的，其中涉及到相关人员的身份全是假的。
记者：这些人员的地址能找到吗？
侦察员：人员地址都不对。
记者：都找不到？
侦察员：都找不到。
假转帐支票提供的线索断了，银行监控录像资料成了破案的又一线索，从监控录象上可以看到，拿着这几张支票来银行取钱、办手续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女孩，口音显示他们都是镇江人，这让专案组兴奋不已，因为如果案犯是当地人，破案的希望要比外地人流串作案容易得多。但是当专案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些女孩中的两位后，侦查员们却高兴不起来了。
张刘苟支队长：刚刚学校毕业的一些小女孩，犯罪嫌疑人付给她很少一点钱，主要为他办理银行的支票等各种手续。
这些小女孩大部分只有18、9岁，年龄不大，社会经验也不足，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假支票。
小女孩：前前后后有的时候是半天，有的时候是一会，总共加起来，如果按天数算的话，大概是56天的样子。
记者：谁是老板你知道吗？
小女孩：因为我们面试的时候有一个男的从他包里拿出工商登记证还有税务登记证，那我们想这个人可能就是老板，他没有说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们不光不知道这些犯罪嫌疑人叫什么，他们是哪里人，在镇江做什么生意，住在什么地方等等也一概不知。
张刘苟支队长：反映不出来犯罪嫌疑人一些体貌特征，或者说口音或者说一些基本的情况反映不出来。
本来以为可以带来重大突破的线索又断了，专案组只能另辟蹊径，通过一个星期左右的工作，他们终于又在镇江建设银行找到了这段犯罪嫌疑人逃跑前取钱的监控录像，但是由于录像比较模糊，这段录像同样对破案没有任何价值，最后的一条线索也彻底断了。
张刘苟支队长：来无影去无踪在10天左右我们不知道这个案子怎么搞了，我们就感觉到这个办案已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也就是破案的希望很是渺茫的。
眼看手里的几条线索都断了，警方的侦破工作一时陷入僵局。在10多天的时间里，专案组整天呆在这个会议室里，研究案情，苦苦寻找着犯罪嫌疑人可能留下的漏洞，但是张刘苟和他的专案组还是很失望，他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么，这起案件会不会成为悬案呢？
镇江几家单位开了几张小额支票，几十万元却弄的不翼而飞。而作案的嫌疑人，非常狡猾，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就在侦破工作几乎走进死胡同的时候，一张公安部协查令，让案件出现了一丝转机。
柳暗花明
当镇江市“1027”专案组一筹莫展的时候，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的欧阳处长也正在为众多的金融票据诈骗犯罪而头疼，2004年1到10月全国共发生票据诈骗2120多起，同比增长10%,涉案金额超过40亿元，几乎是去年同期的3倍。
公安部欧阳处长：犯罪嫌疑人都是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在同一个地方做第二次案，他就是逃避打击，各地虽然发生了案件，但是破获这个案件难度非常大。
就在这时，黑龙江鸡西破获了一起利用假支票到银行诈骗的案件，欧阳处长立即将这起案子的案情在公安网站上发向全国。
公安部欧阳处长：比如说哪个地方发了案，又是同一批人作案的话，这样他们就可以串并案件，并案侦查，采取这个措施，再一个就是扩大线索，扩大案件信息来源。
欧阳处长：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条线索让已经陷入僵局的镇江案件起死回生。
张刘苟支队长：黑龙江省鸡西作案的情况，我们感觉到跟它的手段有一定的相似。
鸡西案件的所有案犯全部是河南省上蔡县人，镇江市公安局通过调查还了解到，以前全国也发生过几次同样的案件，案犯也全部是河南省上蔡县人，镇江的案件会不会也是这些人干的？专案组立即对全市所有的宾馆、饭店进行调查。
张刘苟支队长：我们发现确实在我们发案期间，有一定数量的河南上蔡人在我们镇江，我们就带着这个名单到河南去排查。
在河南上蔡，专案组对名单上的人逐个进行排查，这时一个叫华五成的人进入了专案组的视线，当地老百姓反映，这个人据说经常在外面行骗，而且最近从外面弄了一笔钱，家里正在起楼房。
张刘苟支队长：我们这个案子就有了转机。
进一步调查证明华五成就是镇江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之一，抓捕华五成，案情马上就可以水落石出，但是这时专案组却犹豫了。
张刘苟支队长：这个案件，一个是作案的人数比较多，涉及的面也比较广。作为公安机关来说，作为我们镇江来说，如果当时就能够就案办案的话，抓了他之后，案子也可以解决了，但是不可能一网打尽，不可能斩根除草。
专案组欲擒故纵，通过大约一个星期的等待，机会终于来了，他们了解到华五成马上就要到邻近镇江的江苏泰州继续作案。
张刘苟支队长：我们江苏公安机关是全力以赴，我们省厅，我们泰州和镇江两级公安机关就张了一张网。

2004年11月19日，华五成来到泰州，其他的一个个犯罪嫌疑人终于开始暴露在专案组的面前，11月19日晚，在泰州的一家小旅馆，以主犯张国全为首的9名犯罪嫌疑人被一网打尽。这9人中有7个人参与了镇江的诈骗。参与镇江作案的另外一名犯罪嫌疑人党卫峰也在江苏宿迁被抓获，至此，镇江金融票据连环诈骗案全面告破。
诈骗团伙虽然被一网打尽，但留给我们不少疑问。我们看到的支票，是犯罪嫌疑人拿到银行去骗取现金的支票，这是一张假支票，可让人吃惊的是，一直到案件破获之后，不论是专案组还是银行都无法辨别这些支票的真伪，那么，犯罪嫌疑人是怎么骗过银行的一道道关卡的？
作案手法
犯罪嫌疑人伪造华贸商场的支票，金额是9万6千元，案发后银行和华贸曾经因为这张支票的真假产生过严重的分歧。
银行工作人员：银行当时认为这个支票是真的，它的印迹是真的，印鉴是真的，包括一些防伪措施都是真的。
企业认为这张票不是它开的，发生了矛盾。
案发后，专案组专门带着这些支票来到了银行，在银行查验支票的专用设备上，这些支票的印章、号码以及防伪都一一过关。
银行工作人员：这打勾就通过了，连机器都看不去来，我也看不出来，我们这个机器还是比较先进的。
张刘苟支队长：我们查遍了所有的这类作案的信息，包括我们也9走访了一些大专院校，请专家来谈一谈目前，还有没有什么什么化学药品能够处理到天衣无缝，一模一样这个地步。但是我们查阅了资料，总感觉到在国内还没有这种技术。对整个这个支票究竟是怎么伪造的，我们确实还是不掌握的。
一直到这伙犯罪嫌疑人落网后，主犯张国全才给大家解开了谜底，这些支票原来都是空白支票，支票的号码是他自己伪造的，而印章则是由河南老家的另一位犯罪嫌疑人伪造的。审讯中，张国全还专门向办案民警演示了伪造支票号码的过程，这张票上原来尾数的两位号码是72，20分钟后这两个号码就变成了58。
记者：那些跟你出来混的人，你会把手艺传给他们吗？
张国全：这个不会传的。
记者：为什么？
张国全：因为这个。
记者：你靠这个，这是你掌握的独门的东西？
张国全：有这一点。
记者：你就是因为会这一手，就拉着一帮人出来干？
张国全：对。
这些支票上的假印章则出自这位叫李留德的犯罪嫌疑人之手，他是一个小印刷厂的老板，制出来的假印章足可以以假乱真。另外，张国全等人非常熟悉银行支票业务的全部流程，他们有专门针对这些流程设计的一整套作案手法。
记者：怎么想到这个点子？
张国全：这个都是别人研究出来的？
记者：谁研究出来的？
张国全：关于谁研究的，这个不知道。
记者：你是跟谁学的呢？
张国全：姓陈的，陈建中。
记者：当时就是跟着他出来做的？
张国全：跟他做了一次。
记者：然后你就学会了？
张国全：对。
张国全的第一次诈骗是2002年，在山东威海，他的老师陈建中事后被公安机关抓获，学会了技术的他便当起了老大，带了一帮人开始在全国行骗，三年来，人员不断地重新组合、交叉作案，因此在审讯过程中发现张国全等犯罪嫌疑人牵扯的案件越来越多。
张刘苟支队长：犯罪的团伙在一个一个的分裂，像细胞一样分裂，形成了多个团伙。
记者：大概有多少案子被牵出来？
张队长：大概有30多起。
其实，制作假支票，就是一个移花接木的过程。我们从警方得到的最新消息是，这30多起案件还有10多名犯罪嫌疑人在逃，这起案件最终会牵出多少起案件，牵出多少个犯罪嫌疑人还是个未知数。而我们注意到，抓获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张国全的老乡。他们把自己的诈骗行为叫做做生意。那这些犯罪嫌疑人为什么都来自一个地方呢？
前面我们提出来到，犯罪嫌疑人有一句话给我印象很深，他们说，他们的诈骗足迹遍布全国每一个地方。那么，这个诈骗网络究竟有多大？参与金融票据诈骗活动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来看看这些犯罪嫌疑人自己的交代。
诈骗专业村
在张国全和他同伙的心目中，行骗就是做生意，他们开口闭口也都称自己是在做生意。
张国全：都是为了赚钱嘛是吧。
他们也确实像是在做生意，每次行骗都要购物消费，要雇佣当地年轻的财务人员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支出，这便是他们做生意的成本。
张国全：像这个花钱比较大，在镇江可能花了6万多块钱。
记者：一开始这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张国全：刚开始一人一万元。
记者集资？
张国全：对。
在镇江最后他们一共骗了48万元，这些钱在扣除了个人集资的成本后，根据各人的分工、担负的工作由主犯张国全和华五成两人进行分配。
记者：在镇江这一单你分了多少？
张国全：镇江我和华武成都12万元。
记者：下面其他人分多少？
张国全：有7万的，有5万的，还有3万的，都不一样。
据张国全自己交待，从2002年起，他先后在山东威海、江苏的徐州，湖南的衡阳等地多次作案，共分得赃款26万元，现在已经基本挥霍一空，他用这些钱购买了小汽车，整天吃喝玩乐，成了让当地人羡慕的能人、有钱人。他甚至有过以后让自己的儿子接班的想法。
张国全：我儿子现在也不小了也没事，他说过想出来转转。
镇江案件的另外一位主犯华五成从镇江回家后就盖起了楼房。他们迅速的发家致富对当地的很多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很多人纷纷加入了行骗的队伍，犯罪嫌疑人党卫峰在镇江和张国全一伙作完案后，因为觉得张国全分给自己的钱太少，他领着两个人重起炉灶来到江苏省宿迁市行骗，这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出来行骗。
党伟峰：有其他人做这种生意，做得很大，可能就是比较诱惑。
也是第一次参加诈骗就和张国全在泰州一起落网的张四军还是一位村干部，在当地是远近闻名的先进人物，多次受到过表彰，他告诉记者，在来江苏作案的路上，他还一直在犹豫。
记者：有没有产生过想回去的念头？
党伟峰：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还是钱嘛，干就干一趟吧。
张四军对自己的行为懊恼不已，但是犯罪嫌疑人党卫峰对张四军参加诈骗并不感到奇怪，他告诉记者，在当地从事诈骗的人非常多，同时他还向记者透露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
党伟峰：全国每个地区都去过。
记者：你指的地区是省还是地级市？
党伟峰：地级市，全国的每个地级市都去过，可以说县城也去过。
记者：有这么厉害吗，你们乡到底有多少人在做这个事情？
党伟峰：具体多少不太清楚，反正很多。
出来诈骗的人并不是什么都会，即使像张国全这样的高手假印章也得送回老家做，像李留得专做假证、假印章的人就便有了用武之地，专门为诈骗提供一条龙配套服务。
记者：在你们老家那边，像你这样做这种生意的有多少人？
李留德：那多，到处都是。
民警：我在那边工作了六天时间，我们在一条路上就发现有七八家造假证，专门制假。>公安部欧阳：大家都参与其中，觉得这是一个来钱的好办法，叫做生意，做这种生意。对这种种发家致富的方式纷纷效仿，结果形成了专业村，诈骗专业村、专业乡这么一个很严重的局面。
节目中，当我们看到假支票，通过银行一道道监测的时候，都大吃一惊。我这里有一个最新统计数据，2004年全国金融票据涉案金额达42?63亿元，占各种金融犯罪金额的一半，是上一年的3?05倍。当然，面对严峻的形势，我们不能让金融票据犯罪变成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怎么才能更加有效的防范这种犯罪呢？
防范措施
惟一的办法就是金融界，通知各个银行，是单位开户的，或者转帐，汇款在5万元以上，都跟他们单位联系，打电话，电话确认这个就可以制止，别的好办法现在还没有。
但是在当前的条件下，银行在兑现时对每一张支票进行核对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能对付这种支票诈骗了呢？
江苏省公安厅警侦总队总刘队长：使用密码支付技术。
记者：这个技术是不是非常有效地防止这种犯罪？
刘队长：从我们江苏南通，常州推广应用以后应该说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
目前全国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推广这种设备，同时公安部还表示，他们对这类犯罪将加大从源头打击的力度。
公安部欧阳：对这些专业村、专业乡进行重点排查，严厉打击参与此类犯罪的人员，彻底铲除滋生此类犯罪的土壤。
看来，目前防止金融票据诈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银行处理业务的时候，应该打电话向开支票的单位查询。我们也了解到，目前中国人民银行正在研究新的高科技防伪措施，从技术上防范票据诈骗。而公安部、银监会和中国人民银行2004年也联手打击金融票证违法犯罪活动，半年时间里，共立案2954起，涉案金额24.83亿元，侦破案件2080余起，挽回经济损失达1.77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