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英国犯罪预防的理论、政策与实践（一）

　　一、英国犯罪预防成功的标志：发案数连年下降

　　（一）英国警方记录的犯罪案件数量的最新变化：长期持续增长后的连年跌落。根据英国内政部1996年11月出版公布的最新犯罪统计数字，在英格兰和威尔士，（注：英国内政部的统计数字通常不包括苏格兰和北爱尔兰，本文所讲的“英国犯罪”实际上只包括英格兰和威尔士（它们占大英帝国总人口的约六分之一）的犯罪问题。）1995年警方记录的犯罪案件数为510万起，同1994年相比，减少了3％。而且，极为难得的是，1995年是犯罪案件持续下降的第三个年头。在英国犯罪统计史上，犯罪数量连续3年下降的现象在本世纪只出现过两次。并且， 这一次的犯罪下降幅度明显大于前一次。（注：home office，uk. 《 crim prevention news》，the fourth seasin of 1996.p9.）

　　自1992年到1995年犯罪案件的递减数和递减率如下表所示：（注：引自英国《home office criminal statistics-england and wales 1995》。）

　　自1992年到1995年，犯罪案件共下降了9％，约50万起。 犯罪发案率也由1992年的1090降至1995年的990。

　　这次犯罪数量的连年跌落发生在其经历了长期持续增长之后。在英国，从1918年到1992年，犯罪数量一直呈现出持续增长的强劲势头，每年约递增5％。如果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算起，犯罪平均每年递增5—7％。1918年，犯罪发案数量不到10万起；到30年代，年发案数已愈 20万；40年代和50年代，犯罪年发案数渐增至近百万起；60年代年发案数突破了100万起；70年代年发案数突破了200万起；80年代年发案数突破了300万起；90年代的头3年，犯罪年发案数又连破400万和500万大关。见附图：（注：转引自英国审计委员会关于改进警务活动强化犯罪控制问题的报告。）

　　犯罪发案率由50年代的100，增至70年代的500，到1992年竞超过了1000。那么，英国犯罪数量在经过长期持续增长之后的这种连年跌落是一种偶然现象，还是一种必然结果呢？主要有哪几类案件下降了？下降的原因何在呢？

　　（二）下降的犯罪类型。犯罪案件总数的下降，并不意味着各类案件等量齐观地同时下降，而是有的犯罪类型基本稳定，有的犯罪类型仍有微弱上升，下降的只是其中若干类犯罪。在英国的犯罪类型结构中，财产型犯罪占绝大多数，以1995年为例，在510万起案件中， 财产型犯罪达470万起，占总数的93％。该年度的犯罪类型结构详见下表：（注： 引自home office research and statistics department 1995 《information on the driminal justice system in england andwales》。）

　　显然，只有当财产型犯罪明显下降时，才能导致犯罪总数的规模下降。事实情况也正是如此，1994年下降幅度最大的案件是盗窃汽车的犯罪，下降了16万4千起，下降率为9.6％；其次是入室盗窃，下降了11万2千起，下降率为8.2％；其他盗窃案件下降了4万7千起，下降率为 3.8％。在此基础上，1995年盗窃汽车的案件又下降了5％； 其他盗窃案件下降了4％；入室盗窃下降了1％。

　　显而易见，下降的犯罪类型主要集中在盗窃汽车、入室盗窃和其他盗窃案三类。从犯罪行为表现方式上讲，它们均系盗窃案，只不过盗窃的对象或场所不同而已。

　　在英国，暴力犯罪所占比重很小，并且恶性暴力犯罪所占比重更小，同千家万户的安全感直接相关的就是各类盗窃案件。在这个意义上讲，对盗窃犯罪的防范、控制的成功，就意味着犯罪预防对策在整体意义上的成功。那么，英国犯罪预防成功的秘密何在呢？在回答这一问题之前，则必须对影响犯罪下降的有关因素加以考察。

　　（三）影响犯罪下降的原因考察。英国各类盗窃案件连年持续下降，要探明其原因就需要将下列因素纳入我们探讨的视野之中：

　　第一，警方统计数字的真实性问题。在英国，犯罪调查结果显示，警方统计在案的犯罪数字只占实际发案数的约1／4.这就是说，有一个很大的统计暗区存在，但这一暗区主要是由于公众不报案造成的。尽管警方不是对接到的每一起报案都记录在册，但未予记录的案件大都是基于业务方面的原因，对于明显具备统计条件的案件，很少由于人为的因素而不予统计。这就意味着，犯罪的下降并不是警方在统计数字上弄作假的结果。如果假定公众报案率是相对稳定的，那么，警方统计数字所显示出的犯罪下降就应是客观的。其二，据英国内政部主编的《犯罪预防通讯》1996年第4期刊登的消息称，1996年的英国犯罪调查结果表明，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入室盗窃和盗窃汽车的案件确实出现了下降，这两类案件的下降是自1981年开展犯罪调查以来的第一次。这就印证了警方统计数字中盗窃犯罪案件下降的事实。

　　第二，盗窃作案目标的自然变化情况考察。既然下降的案件都是盗窃案件，那么是否意味着盗窃目标的自然减少呢？回答是否定的。首先，入室盗窃案件的减少，并不意味着房舍和房舍内拥有财物的自然减少，1993年以来，英国房舍的拥有量有增无减少。其次，盗窃汽车案件的减少，也不意味着英国汽车拥有量的减少，相反，1993年以后，英国的汽车拥有量稳中有升。据1996年版《英国交通统计数据》报道，英国（包括英格兰、威尔士和苏格兰）领取了行驶执照的运行中的机动车辆呈逐年上升趋势。1992年为22，069，000辆；1993年升至22，289， 000 辆；1994年升至22，672，000辆；1995年升至22，722，000辆。

　　第三，英国失业率的变化情况考察。有的英国学者认为，1993年以后英国犯罪的连年下降，同失业率的下降有关。为了验证这一观点，笔者从英国政府统计机构1997年版本的年度统计数据摘要中查明了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前期英国失业率的变化情况，通观这期间失业率和犯罪数量的升降变化情况，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对应升降的直接因果联系（如下表所示）。

　　*这里的失业率包括英格兰、威尔士和苏格兰。

　　从1987年到1990年，失业率连年下降，犯罪数量却由1986 年的380万余起增至1990年的450万余起；再如，1993 年是犯罪数量下降的第一年，而该年度的失业率却高于1992年。

　　第四，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变化情况考察。为了查明1992年到1995年之间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数量变化情况，笔者查阅了统计机构发布的年度统计数据摘要，经过换算处理，其变化情况如下表所示：

　　从表中可知，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同犯罪数量呈现出同向递减的关系。

　　作为反证，笔者又对70年代和80年代两者之间的对应关系进行了探讨。这20年中，英国的犯罪数量剧烈增长，由70年代初的年发案100 多万起增到80年代末的年发案近400万起。这期间， 犯罪高发年龄段的社会成员亦呈稳定增长的势头，如下表所示：

　　从表中可知，在这一期间，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同犯罪数量之间呈现出同向递增的关系。

　　综上，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的升降变化，在一定时空条件下，一定程度上相应地会引起犯罪发案数的变化。1993年到1995年英国犯罪发案数量的连续递减同该一时期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数量的减少具有一定的内在联系。不过，这只是促使犯罪数量下降的原因之一，而不是唯一原因，亦不是主要原因，对此下面还要加以论述。

　　（四）结论：英国犯罪下降的主因-犯罪预防政策日臻成熟。基于上述初步探讨，可以得出如下结论：1.1993年以后，英国的犯罪数量确实出现了下降，盗窃汽车的案件与入室盗窃案件的下降则更是确定无疑的。2.盗窃案件的下降同盗窃目标的自然变化没有内在联系，因为同期盗窃犯罪的目标不仅没有自然减少，反而增加了。3.固然，失业率的下降是影响这次犯罪下降的相关因素之一，但通过对英国十多年来失业率和犯罪变化的对应关系史的考察，说明两者之间的对应升降关系并不明显，因此，不能将这次犯罪下降的主要因素归结为失业率的下降。4.犯罪高发年龄段社会成员的减少对这次犯罪的下降具有积极的促进和影响意义。那么，英国犯罪下降的主要缘由何在呢？为了探究这一问题，笔者对二战以后英国犯罪预防与控制的理论背景和政策沿革及实践状况进行了考察，这次犯罪的下降，主要是由于自80年代中期以来，英国推行了这样一种犯罪预防与控制政策：在兼顾、加强司法预防和社会预防的同时，犯罪预防的重点转向情景预防，对犯罪实行由多机构参与的、有深厚的群众基础的综合治理。（未完待续）

　　郝宏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