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00)经终字第X号
上诉人(原审被告)：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岳口支行。住所地：湖北省天门市X镇。
负责人：陈某某，该行行长。
委托代理人：王宏林，北京同和通正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郭巍，北京同和通正律师事务所律师助理。
上诉人(原审被告)：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支行。住所地：湖北省天门市X路X号。
负责人：郑某某，该行行长。
委托代理人：王宏林，北京同和通正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郭巍，北京同和通正律师事务所律师助理。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中国农业银行湖北省仙桃市支行。住所地：湖北省仙桃市。
负责人：戴某某，该行行长。
委托代理人：周江溥，湖北为维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胡鸿，湖北惊天律师事务所律师。
上诉人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岳口支行、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支行为与被上诉人中国农业银行湖北省仙桃市支行存单某纷一案，不服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2000)鄂高法监一经再字第X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依法组成由审判员叶小青担任审判长，代理审判员曹士兵、王闯参加的合议庭进行了审理，书记员张锐华担任记录。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查明：1996年7月间，吴军(已判刑)向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岳口支行(以下简称岳口支行)行长钟旭表示打算在岳口支行存款，然后办理贷款。得到钟旭的许可后，吴军便许以高额利息要求中国农业银行湖北省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以下简称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到岳口支行存款。1996年7月18日，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委托唐常俊以其个人名义在岳口支行存款人民币1000万元。岳口支行给唐常俊出具了三张《整存整取定期储蓄存单》，存单某及存款额分别为：（略）号存单，存款金额200万元；（略）号存单，存款金额300万元；（略）号存单，存款金额500万元，共计人民币1000万元。存单某载明存款期限为一年，存款利息为年利率918%。钟旭在存单某背书四条：1此存单某得转让。2不得提前支取。3不得在任何银行或单某办理抵押。4到期还本付息，凭本人身份证支取。存款后，吴军当即按约定高息返还唐常俊人民币1482万元，另付在途息14万元，唐常俊实际在岳口支行存入人民币8504万元。在存款期间，吴军记下了唐常俊的身份证号码，然后指使刘某某(已判刑)用单某某(已判刑)的照片，伪造成唐常俊的假身份证，并私刻了唐常俊的印章。当唐常俊等人办理完存款手续，拿到存款单某开后，吴军等人找到钟旭要求办理贷款，并以唐常俊的名义与岳口支行订立了贷款合同，还约定以唐常俊的存款作贷款抵押。但存款单某直在存款人手中，岳口支行在无存款单某质押的情况下，将700万元贷给吴军等人。在办理贷款期间，吴军、韦某某(已判刑)向钟旭行贿共计63万元。存款到期后，唐常俊持存单某次到岳口支行要求兑付，岳口支行以该存单某嫌刑事诈骗为由拒付。
另查明：钟旭因构成受贿罪，吴军、刘某某、单某某、韦某某等人因构成贷款诈骗罪已受刑事制裁。
唐常俊因到期提取存款被拒绝，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判令岳口支行和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支行(以下简称天门支行)兑付存款。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1997年11月15日作出(1997)鄂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并发生法律效力。嗣后，岳口支行、天门支行不服该判决，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再审。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于1999年5月11日作出(1999)鄂法审监民再字第X号民事判决，岳口支行、天门支行不服该判决，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诉。最高人民法院于1999年12月3日作出(1999)民终字第X号民事裁定将该案发回重审。
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重审认为：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委托该所工作人员唐常俊以其个人名义将人民币1000万元存入岳口支行，岳口支行给唐常俊开具了共计人民币1000万元的三张整存整取定期储蓄存单，双方储蓄关系成立。该存款到期，岳口支行应连本带息予以兑付。公款私存应由有关部门进行处罚，不影响银行应承担的存款兑付义务。已作出处理的刑事诈骗案与本案的存单某付系两个法律关系，与本案无关。岳口支行和天门支行支付给原告的高息部分，应予冲抵本金。唐常俊不是该款项真正所有人，准许其退出诉讼。准许该款项真正所有人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作为原告参加诉讼。原审对此节事实未予认定，应予以纠正。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八条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九条第一款第(1)项、第一百八十四条的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本院(1997)鄂民初字第X号民事判决书；二、由岳口支行支付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存款本金人民币8504万元及利息(存款期限内按双方约定的年利率918%计算，逾期利息按中国人民银行同期一年期存款利率计算至给付完毕之日止)。于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履行；三、岳口支行无力偿还上述款项时，由天门支行代为偿还；四、驳回岳口支行、天门支行的其他诉讼请求。一审、再审案件受理费共计人民币14万元，由岳口支行和天门支行负担80%；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负担20%。
岳口支行、天门支行不服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上述民事判决，共同向本院提起上诉称：一、被上诉人的存款是公款私存，违反商业银行法和人民银行关于单某存款的规定，存款行为无效，上诉人对被上诉人所存款项没有兑付义务。被上诉人以获取非法高息为目的，属于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所发生的民事行为无效。二、存款被骗，被上诉人存在严重过错，被上诉人的存款行为是由犯罪分子吴军安排的，犯罪分子能够伪造存款人的身份证也是由于存款人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在办理贷款时被上诉人的人也在场，造成上诉人岳口支行的负责人误以为犯罪分子是被上诉人的存款经办人。被上诉人也明知存款是为了贷款用的，存款人服从吴军的安排，配合了犯罪分子的诈骗行为。三、上诉人在办理存贷款业务时没有实质性过错。岳口支行行长钟旭虽然没有识别出身份证是假的，但已尽到应有的注意义务，并且存款人与犯罪分子一起活动是造成钟旭误认的关键。借款合同约定以存款作质押，上诉人没有留置存款单某于违规操作，但该疏忽对于犯罪分子骗取贷款没有实质性意义，即使留置存单，存款人到期也可以主张对存单某所有权，款项被骗关键在于假身份证上。被上诉人与犯罪分子共同配合，与存款流失存在直接因果关系，被上诉人应当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答辩称：答辩人与上诉人之间发生了真实的存款关系，存单某备真实性，上诉人应当兑付存单。答辩人及答辩人的存款人没有参与吴军等人的诈骗活动，没有实施任何欺诈行为，人民法院的刑事判决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答辩人不知道犯罪分子要到上诉人处贷款，没有向犯罪分子提供身份证，身份证是犯罪分子骗看的。存款被骗，完全是上诉人的过错和其负责人的受贿行为导致的，上诉人在多次审理过程中也承认对贷款人的主体资格未能严格审查，贷款过程中上诉人的工作人员已经提出存单某当质押的要求，但因钟旭的原因没有质押，当时如果质押的话，犯罪分子就不能得逞。
本院认为：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以唐常俊的名义在岳口支行存款，款项实际交付给岳口支行后，岳口支行给唐常俊出具存单，双方存在真实的存款关系，虽然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的存款目的是为了获取高额利差，事前与吴军等人沟通，事后也接受了吴军等人支付的高额利差，但是由于该笔款项既非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指定吴军等人使用，也非岳口支行依真实意思交给吴军等人使用，而是吴军等人通过贿赂、伪造身份证的犯罪手段骗取了该笔存款。故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与岳口支行之间因存款兑付发生的存单某纷案件应定性为一般存单某纷案件。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存单某纷案件的若干规定》第五条规定的“存单某实，存款关系真实的双重真实性原则”，岳口支行负有到期兑付存款的义务。原审判决岳口支行承担兑付义务是正确的。本案讼争款项的真实权利人是仙桃市支行五四储蓄所，该储蓄所以唐常俊的名义存款系公款私存行为。公款私存行为违反我国有关金融法律的规定，但并不改变存款人与存款行之间业已存在的存款关系，存款行不因公款私存而免除兑付存款的义务。上诉人岳口支行、天门支行提出的因被上诉人公款私存应当免除其兑付存款义务的上诉理由，没有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被上诉人在存款关系中取得法定孳息以外的高额利差没有合法根据，所获利差应充抵存款本金。原审判决已将被上诉人取得的高额利差充抵本金，这一裁决反映了对不当得利不予保护的法律原则。被上诉人获取高额利差不能成为上诉人拒绝兑付存款本息的合法理由，即便存款行为系无效民事行为，因无效民事行为取得他人财产的也应予以返还，故对上诉人提出的被上诉人的存款行为是以获取非法高息为目的，属于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无效民事行为，上诉人不负有兑付存款本息义务的上诉理由，本院不予支持。
关于上诉人所提出的该笔存款被吴军等人诈骗系被上诉人的存款人向犯罪分子提供身份证所致，被上诉人应承担赔偿责任的上诉理由，本院认为，该笔存款被吴军等人通过贷款方式诈骗的事实，与本案存单某纷案件的事实相互独立，系两个独立的法律关系。如贷款被骗构成民事欺诈，被上诉人应当因其过错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因该民事赔偿责任属于侵权责任性质，上诉人应当另案起诉，本案对该部分事实不予审理。综上，上诉人上诉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原审判决事实清楚，定性准确，判处适当，应予维持。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一)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上述判决限于收到本判决书之次日起10日内履行完毕，逾期履行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办理。
二审案件受理费（略）元，由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岳口支行、中国工商银行天门市支行共同承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判长叶小青
代理审判员曹士兵
代理审判员王闯
二00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书记员张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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