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不是骗子

   如果王来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一直都没有与老祁联系，那么老祁这一生中就会有了一次教训：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骗子的骗术是很高明的。但老祁很幸运，他将他的善举用在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身上。在一次简单的借与还之间，他成全了别人，也成就了自己。
   “大哥，我不是骗子……”在深圳一家医院当医生的朋友老祁递给我两张写满字的信纸，打开一看，信的第一行写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老祁带着一种奇文共欣赏的神态，给我讲述了他和写信人之间的一段离奇故事。
   今年5月中旬的一天，老祁在门诊接待了一个年轻的病人，病历上的名字是王来，年龄31岁。王来主诉头晕。老祁检查之后认为，他头晕的原因不是病，而是饿的。王来说他也知道头晕和吃得少有关——现在他每天中午只吃一碗3元钱的青菜汤面，这一碗面得支撑着他在深圳的大街小巷走几里甚至十几里路。
   “我来医院，就是想买点能让人不饿的药。”
   老祁听他说得蹊跷，不禁好奇心起，就问了几个有关他的个人问题。
   王来说他是一个资深的深圳打工者，曾在一家港资企业做到部门经理的位置。两年前，王来感到自己的知识理论功底在工作中越来越缺乏后劲，跟不上现代化企业管理的需要，急需充电。经过左右权衡前思后想，他决定放弃现在的工作，报考北京一所大学的企业管理研究生班，结果榜上有名。这样，带着几年打工的积蓄，他就北上“游学”去了。
   今年4月中旬，利用写完论文等待答辩的时间差，他向学校请了假，重返深圳求职。开头几天，他还很有些踌躇满志，谁知几天下来，他的感觉就变了，变得越来越糟。一周内，王来找了8个他感兴趣的用人单位，但得到的回答不外3种：位置都满了；用不了研究生这么高的学历；先把材料留下等机会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工作的事情还是一点着落也没有。而他从北京带来的4000元钱却已经花费了十之七八。5天前，当手里只剩下400元钱的时候，为节省开支，王来决定每天只吃一顿饭，同时从每天收30元钱住宿费的招待所搬进10元店，他说，“再穷也不能露宿街头，我不能为了省钱而把自己降格为一个流浪汉。”他把手里的钱分成两份：200元是回北京的路费，200元是在深圳的开支。现在，他面临着两种选择，一是马上打道回京，二是在深圳再坚持两天，也许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因为那天早上他接到一个电话，宝安一家国有企业需要一个业务经理，看了他的材料后感觉条件符合他们的要求，就通知他下星期一上午去面试。王来说他一定要抓住这最后一搏的机会。
   老祁本来就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听到这里心里一动，觉得面对这个落难才子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就掏出100元钱递给王来，说：“这点钱你拿去先吃几顿饱饭。也别客气，等你有钱还我就是了。”王来倒也没客气，接过钱道了声谢就走了。
   对王来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老祁觉得做到这样也就算不错了，他没想到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星期日上午，王来拨通了他的手机，开门见山地要再向老祁借500元钱，“深圳的公司都注重人的形象，我想置办一身像点样的‘行头’，明天面试时多得点印象分。”老祁听了心里一沉：这真是善门好开不好关呐。答应他吧，万一对方是个欺诈之徒，这几百元钱肉包子打狗一去没回不说，还会被人看成大傻瓜。拒绝他呢，要对方真是有困难，拒绝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小心眼儿。想来想去，老祁还是决心冒一次险，既然帮人就干脆帮到底吧。在约好的见面地点，老祁把500元钱如数给了王来。
   星期一下午，王来给老祁打来电话，说面试合格，公司同意先试用3个月，试用期间月工资1500元。等一领到工资就还借老祁的600元钱。
   此后就再也没王来的消息了。一个月后，老祁通过114查到那家公司的电话号码，打电话找到公司办公室的人一问，对方说公司确实有过一个名叫“王来”的人，不过干了时间不长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老祁分析王来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可再急你也应该给我打个招呼吧。”[1] [2] 下一页     又过了一个月，王来还是没有音信。至此，老祁基本断定王来至少是个不讲信义的赖账之人。
   再过一个月，老祁认定自己是遇到了一个手段高明的骗子。
   然而就在前几天，对王来由绝望转入淡忘的时候，老祁接到王来的一封信。信里述说了他不辞而别一去不回的前因后果。原来，他在公司业务经理的位置上将满一个月的时候，突然接到农村家里的急电：正值壮年的父亲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恰在此时学校也通知他提前回校参加毕业答辩。公司领导了解情况后给他发了满月工资，他想用这笔钱还老祁，但想到父亲治病更急，就把钱电汇给了家里。“忠和孝我只能顾一头了”，王来在信里这样说。等父亲能下床自己活动了，王来就应聘到县外贸公司当了个销售经理。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后，他马上就拿出600元寄给了老祁。“这期间也想和你联系解释一下，可又怕越解释越误会”。王来还说公司认为他熟悉深圳，初步决定派他到深圳组建一个办事处。
   老祁说，现在，王来的信和他还的钱，又让我对世道人心有了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