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作为一个时代象征的反腐机构，廉署可以凭借非凡的勇气为香港的未来开辟一片廉洁的天空，但却无法彻底清理过去所有的阴暗，斩断所有贪腐的一切链条。正因如此，年逾九旬的吕乐的死讯才会如此引人注目，因为他的去世，也喻示着那个“黑暗年代”的彻底终结

　　胡健

　　引人注目的吕乐之死

　　有这样一个人，廉政公署自1976年11月4日就发布通缉令，至今已经通缉他三十四年。他是香港历史上被通缉时间最长的通缉犯。

　　这个人，曾在香港呼风唤雨，手腕精明，人情练达，是当时香港警界“黑白通吃”的“四大华探”之首。传闻他身价高达五亿，绰号“五亿探长”。

　　这个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具有先见之明。1974年，香港成立廉政公署，彻查警界腐败，他却在“廉政风暴”山雨欲来前，带着全家移民加拿大，后又转往台湾，从此销声匿迹，难寻踪影。

　　这个人，在台湾30多年，媒体始终拍不到其照片，但却为娱乐圈提供了无数的创作源泉，以他的经历为蓝本的小说、电影、电视剧数不胜数。一部以其为原型拍摄的电影《雷洛传》，不仅捧红了主演刘德华，也更让他传奇的一生，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这个人，就是吕乐。用粤语发音，正是银幕上的“雷洛”。

　　吕乐已经隐居多年，传言一直居住在台湾。由于台湾与香港之间没有引渡协议，廉政公署只能隔海相望，一声叹息，徒唤奈何。但5月底，香港某媒体的一则报道再次使吕乐成为坊间热议的新闻人物———据报道，吕乐已于5月中旬在加拿大去世，终年90岁。但香港廉政公署表示，暂未能证实吕乐的死讯，需要时间向有关方面求证，目前吕乐仍在通缉名单上。其实，无论死讯是否属实，吕乐这个人早已经在香港的肃贪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黑暗年代的风云人物

　　早在1897年，香港就已有法例明文禁止贪污贿赂。港英政府还于1948年仿效英国法律，制定了《防止贪污条例》;1950年代，香港警队成立了检举贪污组。尽管如此，香港的贪污问题仍然日益猖獗。特别是20世纪中叶，香港经济迅猛发展，批文、办照、拿证、领牌等社会服务需求随之增多，政府部门、公共机构贪污受贿现象相当普遍，而且日趋严重。但反贪的侦办一直归警务处管辖，而当时的警界恰恰是贪污、受贿的“大本营”。各警所在辖区内收取“保护费”，允许妓院、赌场公开经营，保护费按警衔高低分配，总金额高达10亿港元。利润之丰厚，连汇丰银行都自愧弗如。一年多前热映的一部电影《金钱帝国》，就是当时警界腐败的生动再现，不少影评人都认为主演梁家辉和陈奕迅把警界的腐败演绎得十分到位，让不少香港人观看以后心有余悸，更加珍惜今日香港来之不易的廉洁美誉。

　　而吕乐就是那个黑暗时代的风云人物，一方面，他有警探“红”的一面，办事雷厉风行、果敢决断;另一方面，又像黑道人物一般，巧取豪夺、仗义疏财。他既向上司行贿，也向下级收贿，同时也利用手中的权力，向辖区所有机构收取好处费，同时充当他们的保护伞。如果不是廉政公署成立后掀起的“廉政风暴”，吕乐根本不会“激流勇退”，提前退休、移民、隐居。

　　廉署挥别历史包袱

　　吕乐身居要职却大肆贪污，落得半生颠沛流离、最终客死他乡的下场，这固然体现了香港打击腐败行为、建设廉洁社会的决心，但吕乐至死都未能被引渡回港接受审判，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香港反腐的艰难与历史包袱。

　　当年在香港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四大华人探长”———吕乐、颜雄、韩森和蓝刚，都在廉政公署发出通缉令前纷纷外逃，没有一人被引渡，也没有一人被定罪。由于吕乐等人一直逍遥法外，廉政公署对他们留在香港的多处不动产，只能向法庭申请长期采取冻结措施。吕乐的家人多次向香港政府提出诉讼，要求解冻资产。1986年至1987年间，这些物业先后被解冻，由政府代为出售，所得款项也是由政府和吕乐家人共同管理。直到今天，廉政公署仍在为追讨他们贪污所得的财产而努力，虽然耗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但却收效甚微。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总警司葛柏，虽然被从英国引渡回香港，但因为缺少充分的证据，只被判入狱四年;葛柏所贪的四百三十多万港币，虽然被法庭认定为非法所得并由政府没收，但因为早已转移国外银行，追讨起来异常艰难。直到今天，这项追讨工作仍在进行，从某种意义上说，葛柏案至今也没有结案。而当年作为葛柏案“污点证人”的两位高级警官韩德和郑汉权，前者提前出狱，带着丰厚的家产移民西班牙;后者没有被追究行贿的法律责任，其他罪行也没有被深究，同样携带大量资产移民加拿大。因为要想成功引渡、起诉“大老虎”葛柏，只能通过“赦免”来赢得韩德和郑汉权等“污点证人”的积极配合。

　　香港成立廉政公署，肃清贪腐，从一开始是不得以而为之。如果不是葛柏案震惊香港社会，引得市民拍案而起，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港英政府也不会痛下决心得罪既得利益集团，厉行反腐。而不少颇有影响力的官员尤其是警队高级探长在廉政公署成立前就激流勇退，隐居海外，至今未能被引渡回港定罪量刑。港督麦里浩还被迫对涉嫌贪污腐败的警员下达了特赦令，来避免激烈的警廉冲突危及当时香港的政局稳定。这是现实的无奈，或许也是历史的妥协吧。

　　尽管今日的香港早已告别“黑暗年代”，成为世界上最廉洁的地区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对那些或许已成过眼云烟的“往事”，香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或许不能怪罪到廉政公署的头上———作为一个划时代的反腐机构，廉署可以凭借非凡的勇气为香港的未来开辟一片廉洁的天空，但却无法彻底清理过去所有的阴暗，斩断所有贪腐的一切链条。正因如此，年逾九旬的吕乐的死讯才会如此引人注目，因为他的去世，也喻示着那个“黑暗年代”的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