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科门诊医师自曝黑幕：病人来了就一定会得病

２７岁的江西青年小秦２００２年毕业于一所地方医学院，同年，他在朋友的介绍下来到济南求职。在尝试了文员、销售等多项工作后，小秦进入济南一家区级医院的男科门诊做"见习医生"，希望能做一点与专业相关的工作。
    然而，在做"见习医生"的半年时间里，小秦亲历这家男科门诊的骗术种种，并与这一行业的同行和药品批发商等进行了广泛接触，深感这些黑心门诊害人不浅。经过良心的拷问后，小秦离开这个门诊立志考研深造。在离开济南之际，他向记者讲述了其中的一些内幕－－
　　仪器数字自在掌握　来者皆病我独赢
    我是学临床医学专业的，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但由于刚刚毕业，没有同步的上岗证－－执业医师证，我的求职之旅显得无望而艰难。在一位朋友的帮助下，我应聘于一家社区性质的医疗机构从事男性科的诊治工作，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位门诊部主任马主任，一位主治医师胡医师和三名护士小姐，这就是我们的全部队伍；主治男性阳痿、早泄等常见的"难言之隐"。
    我们的办公地点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接诊室，第二部分是治疗室，面积不超过４０平米。接诊室是与病人进行心理战的第一站，治疗室里则陈列着种种诊疗器具：一台所谓"男性性功能障碍多功能治疗仪"、一张诊疗床、一个仪器柜，还有一台收音机大小的微型多普勒检测仪。
    我们一般是通过在一些正规报纸、电台、电视大做广告吸引病人，那种贴电线杆、楼道口贴"牛皮癣"的方法已经不灵了，同时也不利于吸引中高端的有钱客户。总之，在我接诊的患者里，收入不菲的体面人占了一半以上，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党政官员。
 病人来到后，主治医师一般会问病人有什么问题，让病人自己陈述病情。然后我们会建议病人作进一步的检查，以便确诊。
    首先就是多普勒检查，就是测量病人阴茎双侧动脉的供血量。其诊断价值及可信度只有我们内部人才知道：说白了，凡是经过多普勒检查的患者，都存有血管方面的问题－－其实，关于供血量，其数值完全是由探头接触阴茎动脉的轻重及角度决定的；也就是说，由检查者决定患者这项指标合格或不合格，让你不合格，你就是不合格。我们一般会"测定"左侧值高，右侧值低；以说明这是普遍症状，只有有信心和耐心，治愈难度不大。
    然后是用"男性性功能障碍治疗仪"来进行检查，我们称之为阴茎局部敏感度检查。由于紧张患者很快就会射精。结论是，早泄患者！总之，只要病人来了，就一定会得病，而且一般都比较"严重"。
　　攻钱先攻心　钱袋不空誓不休
    我们这些医生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与病人进行心理拉锯战。那么医生是怎样玩转患者心理的呢？
    病人来了之后，我们都会很客气地招呼，让其有客人般的感受。首先观察病人的仪表谈吐，目的是判断其经济状况如何。继而询问病情，并安慰其不要紧张，告诉他病还有治的希望，而且很有治疗价值－－比如患者还年轻、生活富裕、生理需要等
等。然后分析其病因，并就其病因与目前导致这类疾病的病因进行对比，自然会得出诊断还有不完整的地方，建议患者作进一步检查。
    根据患者的情况，一般需要作两项或更多项的检查，最基本的是前面提到的多普勒检查和多功能治疗仪检测。检查过后，就进入最关键的环节：给患者讲解检查结果，说明治疗的方案。
    对文化水平高点的患者，这个讲解相对详尽，然后承诺几个疗程一定可以治好；对文化水平低者，只说明一定能治好。针对不同的患者，不同的病因，当即确定"不同"的治疗方案－－其实对每个患者都用一样的治疗模式，只是用药量不同，包装不同罢了。
 这样患者就有一种找到救世主的感觉，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不攻自破，然后就会主动掏钱买单。我们的根本目的，就是掏空患者的腰包。我们有一句名言：钱袋不空誓不休－－尽管这样的治疗大多只是安慰甚至欺骗患者。
    偶尔也有上当受骗的患者找上门来。对于这些患者，我们一般热情接待，详细询问一些问题，目的是找到患者的漏洞。然后针对其漏洞，逐一击破，最终平息患者的顾虑和愤怒。比如，有的患者报怨疗效太慢，我们就会问患者是否感觉到一点点效果，由于多数患者的性功能障碍是由心理原因导致，自然也会在心理上感到有一点效果。那么我们就会抓住这点不放，安慰患者，说明这是正常的疗效反应，这种疾病是因长期积压而成，所以疗效也会比较缓慢，这正是治愈不复发的原理。叮嘱患者别着急，慢慢来，几个疗程过后，肯定有很大的改善。但往往一二个疗程下来，患者总共要花去四五千元，所以很少有人能坚持疗程治疗。而我们正是抓住这点，将回来质疑的患者顶回去。然后门诊照样开，病人照样看，钱照样蒙。
　　药价有多高　危害有多大

男科门诊，药价竟翻20倍    目前治疗男科疾病的药物价格一般都很高，其实成本却很低。这种药一般是药品开发商找一些代理商，一个城市里每家门诊的用药一般都是不同的，而且是独家的，患者难以进行比较和鉴别。而且这些商人消息都很灵通，遵循着某种"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对药品的定价都是以患者为"中心"。平均估算，一般要从每个患者身上掏出４０００元左右（约两个疗程），而药品本身的成本约为２００元。
    这类门诊的一般发展模式就是社会上所说的"院中院"：承包人找一家县区级医院，即政策允许开设特色科室的医院；然后在医院合法外衣的庇护下成立一个男科门诊科室。但对患者而言，这一科室是以医院的名誉经营的，因此容易产生信赖感。实际上医院与科室是租赁关系，承包商每月支付医院房屋租金、水电费、人员工资等。这一科室的医生、护士都由商家自行招聘，这些人只要有一点医学基础就可以上岗，关键是要能说会道、能蒙人。商家自行策划广告，与一些媒体形成一种互利关系，打出有吸引力的广告词。

 这种科室只要保证一天能有一两个病人，每个病人平均支出６００元，这个科室就能生存下去。我所工作的那个门诊，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赚了８万，大概也就接待了２０个病人。而如果一旦出现利润负值，那么这个门诊点就立即撤离，换城市、换地区甚至换省。一句话，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哪里有利润，就在哪里开张。至于一个药品能蒙多久，同样的药，换个包装换个说明就是另一种更先进的新药。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门诊的用药原则：只要不死人，统用！先说口服药，其中大部分是中成药，但其中大多含有激素的成份。因此，这些药物会有一时效果，但长期使用，就会出现依赖性，并造成免疫力下降。
    至于注射用药，有中药，也有西药。中药主要用于穴位的注射，如果药物吸收不良，短期可引起局部淤血、疼痛，长期就可能导致硬结、坏死。西药则主要是血管扩张药物，长期使用也会形成依赖性，局部产生硬结。更可怕的副作用是，个别患者对一些药物过敏，或超剂量使用引起阴茎长时间持续勃起。这时阴茎海绵体扩张，挤压白膜令静脉闭合，阻止静脉血液回流，使阴茎局部组织长时间缺氧，细胞无法代谢，于是组织坏死，阴茎永久失去勃起功能。这些西药还有一些是性激素，长期大剂量使用，可能引起内分泌紊乱、更年期提前、免疫力下降。对于慢性病患者（如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等患者），这些药物的副作用更大。
　　三刀齐下还男性门诊市场"健康"

规范男性门诊市场刻不容缓    针对小秦反应的男科门诊问题种种，记者走访了有关专家和卫生行政主管部门。这些人士认为，男科门诊涉及男性生殖器官疾病、男性性功能障碍、男性生育及性传播疾病等，这一医疗市场的规范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第一，男性门诊是一个涉及性功能、生育、性病、生殖健康等多个领域的特殊科室，要规范男性健康医疗市场，需要卫生、工商、政法等多个政府部门的参与。这表现在，卫生部门制定严格的市场准入规定，并加强日常监督管理。药监部门要从科研、生产、消费等方面监督男性保健药品的合格，严厉查处假冒伪劣药品，不让假冒伪劣药品侵害消费者。立法部门加强立法工作，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工商部门严格规范医疗广告市场，加大对非法医疗尤其是非法生殖健康及性病广告的监管和处罚力度。必要的时候各部门协同作战，查禁未经批准、无照经营的个体药店、性保健品店和不法游医。政府要在提供医疗条件和优化医疗服务方面加快步伐，正规医疗系统提供更完备的男性生殖健康诊疗服务，创造一个更加宽松的就医环境，避免许多患者寻求其他的非正规治疗途径。

 第二，非法医疗广告是吸引患者进入这些黑诊所的主渠道，工商、卫生、新闻出版等行政主管部门应加强对媒体的监管；与此同时，媒体也应加强自律，不做非法医疗广告的"护身符"和"大喇叭"。
    济南市卫生局医政处一位负责人就曾透露，一些地方新闻传播机构为了牟取经济利益，不愿放弃医疗广告尤其是性病广告这块"肥肉"，依仗自己的优势地位助纣为虐，为非法广告留下空间，也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消费者。一些地方媒体甚至大包大揽，主动出面帮助广告主逃避工商部门的处罚。
    据悉，在国家工商总局、卫生部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２００３年１月联合发布的《关于规范医疗广告活动加强医疗广告监管的通知》中，明确规定："暂停就下列疾病发布医疗广告：尖锐湿疣、梅毒、淋病、软下疳等性病；牛皮癣（银屑病）；艾滋病；癌症（恶性肿瘤）；癫痫；乙型肝炎；白癜风；红斑狼疮。"
    另外还规定："禁止以医疗机构内部科室名义发布医疗广告。""医疗机构自行或者委托他人发布医疗广告，必须具有省、自治区、直辖市及计划单列市卫生行政部门、中医药管理部门核发的《医疗广告证明》，方可进行广告宣传。"但迄今为止，类似的广告依然占据一些都市类报纸、电台、电视台的主要版面或频道时间。
    第三，增强患者自我保护意识，让这些非法诊所"无地生存"。山东省皮肤病性病防治研究所研究员赵天恩认为，许多患者之所以选择到私人诊所就医，主要是陈旧观念作祟，觉得生殖系统的病"不光彩"，担心单位或朋友知道了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赵天恩说，这种就医观念亟待改变，首先要正视男科疾病，大大方方去正规医院就诊，根本不必担心泄露隐私。正规医院受国家法规及职业道德的约束，对患者的隐私权实行保密制度。在山东省皮肤病防治医院，对相关患者一般实行男女分诊，一人一诊，并且病人不必提供真实的姓名、单位，病历中可以使用假名，甚至病历诊断也可以不直接写出来。同时医院还规定，医护人员须正确对待病人，尊重病人隐私权，不得挖苦、排斥病人，更不能借故敲诈病人。此外，随着近年来男科学的迅速发展，各种诊疗技术日趋完善，绝大部分的男科疾病已经有了很好的治疗方法，所以，患者不必相信这些游医所谓祖传秘方"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