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过错责任“裤子上的破洞”与过错相抵“镜子里的幻觉”

【出处】本网首发
【关键词】法律责任；无过错责任；过错责任；过错相抵
【写作年份】2011年


【正文】

　　无过错责任是个很好的概念，只不过由于理解上的偏差，使“这条好裤子上面出现了几个破洞”。而过错相抵，看起来是个好概念，但实际上不过是“镜子里的一个幻觉”。

　　无过错责任裤子上的几个破洞分别是：

　　1、字面上的歧义。无过错责任的“无”字，其含义是“没有”呢？还是“不以（过错为要件）、不考虑（过错）、不论（过错有无）”？好像理论上的通说是后者，但这个通说与“无”字系“没有”的日常含义或者本来含义是有差距的，因此，有一点牵强，并且容易产生歧义。例如，司法实践中，会有老百姓问法官：“你判决书上写的是无过错责任，那为什么还判我赔偿呢？”于是，法官不得不做解释，而法理上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解释得通，也不是那么容易让老百姓理解的。所以，通说的解释不通俗，与字面含义差距较大，容易引发歧义。

　　2、推理过程的瑕疵。在无过错责任的情形下，原告无须证明被告过错。然而一旦被告辩解：“原告也有过错，我要求过错相抵”，这时，本来不需分析过错的推理过程被迫又回到分析过错的推理过程。虽然原告过错的有无及其比例要由被告举证，但客观上也不得不重新比较原告过错与被告过错的大小，不然无法进行过错相抵。由于原被告混合过错的情形并不在少数，所以本来应该很简单的推理过程实际上经常要多出一个环节。因此，这种推理在简洁程度上是有瑕疵的。

　　3、法律适用上的矛盾。在过错相抵的情况下，是继续适用无过错条款加过错相抵条款呢？还是转而适用过错条款加过错相抵条款呢？如果是前者，则显得比较“混搭”；如果是后者，有出现了前后矛盾。

　　4、无过错责任适用过错相抵的例外情形。根据“不论过错有无”的通说，被告到底有没有过错，在逻辑上只有两种情况：被告的确有过错、被告的确没有过错。在被告的确有过错的情况下，实行过错相抵并无不当。但问题是，在被告的确没有过错的情况下，还继续实行过错相抵？显然不能。所谓“相抵”，只能是双方均有过错，否则体现不出“相互抵销”的含义。有时候“相抵”，有时候不能“相抵”，不能“相抵”的例外情形严重破坏了理论的统一性。

　　5、过错相抵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在过错责任中，被告本来就是按照其过错的程度承担责任，过错程度多大就承担多大的责任。这里并没有相抵的问题。如果被告的过错对于损害结果来说占80%的比例，那就按照80%赔偿就好了。原告的20%是过错比较的结果，对于最终责任承担比例来说，无所谓“相抵”。这些说法，在逻辑上是不必要的。“过错比较”在逻辑上似乎不必然得出“过错相抵”的结论。在实际上被告有过错的无过错情形下，前面一样，也不存在“过错相抵”。无论哪种情形，经过比较，有多少算多少好了。这种理解与“原因力比较”理论相吻合，更具理论亲和力。力大小的比较不必然是力的相互抵销。因此，所谓“过错相抵”不过是个杯弓蛇影的幻觉。

　　因此，无过错责任中的“无”字，应该只有一种解释、其本来的含义-----没有。所以，过错责任就是被告有过错而承担的责任；无过错责任就是被告没有过错也要承担的责任。另外，在这种理解之下，在高度危险作业的情形之下，被告没有过错，但如果原告有过失（不能是故意，被害人故意是由欠缺因果关系要件的不能归责事由），可以减轻被告的责任。这里的减轻，是100%比例前提下的减轻。100%比例前提下的减轻与有多少比例算多少比例的比较、与比例之间的相互抵销是三种独立的逻辑推理形式，不可混淆。

　　另外，至于“没有过错也要承担责任”的无过错责任到底是“法律责任”还是“初始法律义务”，我持保留意见，认为这其实不是“法律责任”。如果这种认识成立的话，那么侵权法就是过错责任法，就是按照过错比例承担相应责任。什么无故错责任，什么过错相抵、什么减轻责任（私法责任不应有减轻，而公法责任可以有减轻义务）统统都不要了。这样，我们不但把无过错责任裤子上的破洞补上了，而且干脆把这条破裤子给扔掉了。我们头脑中的幻觉也没有了。真好。只不过，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




【作者简介】
陆通，单位为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人民法院民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