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则案例中看夫妻共同财产的处分权问题

【案情】
2002年，马家林与郑彩云办理了结婚登记，婚后共同生育有一子一女。2011年，马家林夫妇购买了一辆货车，由马家林驾驶和经营。在购买货车时，由于资金不足，马家林夫妇向同村的马建国借了10万元，约定每月向马建国支付利息1200元。在经营货车之初，马家林每月将所赚得的钱除了用于偿还马建国的利息之外，都交给郑彩云用于家庭生活开支。但是从2012年6月开始，马家林既不向马建国支付利息，对妻儿也不闻不问。2013年2月，郑彩云听说马家林现在不但喜欢赌博，还和第三者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就与马家林发生了争吵。

2013年6月，郑彩云乘马家林不注意的时候，将货车的钥匙、行驶证等全部藏起来，想以此要求马家林支付给马建国利息及支付家庭生活费，但马家林不但没满足郑彩云的要求，还一走了之，不与家人联系。2013年10月，考虑货车停在家里损耗太大，每月还要向马建国支付1200元的利息，而且丈夫马家林也联系不上，郑彩云就以18万元的价格将汽车卖给了马建国。除了充抵借款及利息外，马建国一次性支付给郑彩云6.2万元。

得知郑彩云将货车卖给马建国之后，马家林认为货车最低也能卖20万，就要求马建国归还货车，在多次协商未果之后，马家林向法院提起诉讼，认为郑彩云与马建国之间的买卖行为无效，要求马建国归还货车。马建国辩称，货车买卖行为有效。郑彩云辩称，货车属于他们夫妻共同财产，为了家庭生活和减少家庭损失，她享有处分权。

【分歧】

在本案中，对于郑彩云与马建国之间的货车买卖行为是否有效，取决于郑彩云对货车是否享有处分权，而对于郑彩云对货车是否享有处分权，有如下两种不同的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郑彩云享有处分权。根据我国《婚姻法》第十七条第二款规定，“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在本案中，郑彩云如果不将货车处理，那么一方面货车的价值会因为长时间停放而不断减少，另一方面欠马建国的利息却不断增多，郑彩云处理货车是为了增加夫妻共同财产，减少夫妻共同债务。郑彩云售车的目的是为了夫妻共同利益，而不是为了占有夫妻共同财产。而且，郑彩云并非不想与马家林商议，只是无法与马家林取得联系。因此，郑彩云对货车的处分行为有效。

第二种观点认为郑彩云个人不享有处分权。《婚姻法解释一》第十七条第一款第(二)项规定，“夫或妻非因日常生活需要对夫妻共同财产做重要处理决定，夫妻双方应当平等协商，取得一致意见。他人有理由相信其为夫妻双方共同意思表示的，另一方不得以不同意或不知道为由对抗善意第三人。”本案中，卖货车并非日常生活的需要，郑彩云要处理货车，未经马家林同意，侵犯了马家林对该货车共有部分的财产所有权，系无效的民事行为。

【评析】

笔者同意上述观点中的第二种观点，理由如下：

一、本案争议车辆是在马家林与郑彩云夫妻关系存续期间购买的，属于他们夫妻共同财产。《婚姻法》第十七条第二款规定，“夫妻对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婚姻法解释一》第十七条规定，“婚姻法第十七条关于夫或妻对夫妻共同所有的财产，有平等的处理权的规定，应当理解为：(一)夫或妻在处理夫妻共同财产上的权利是平等的。因日常生活需要而处理夫妻共同财产的，任何一方均有权决定。(二)夫或妻非因日常生活需要对夫妻共同财产做重要处理决定，夫妻双方应当平等协商，取得一致意见。他人有理由相信其为夫妻双方共同意思表示的，另一方不得以不同意或不知道为由对抗善意第三人。”从上述规定可知，夫妻一方处分夫妻共同财产，必须具备如下两个因素之一：一是因日常生活需要而处理夫妻共同财产;二是他人为善意第三人。在本案中，作为同村村民的马建国对马家林的家庭情况应当是比较了解，他明知马家林不在家而与郑彩云一方进行交易，他无理由相信郑彩云售车是夫妻双方共同意思表示，因此马建国不能适用善意取得制度来保护其作为购买者的利益。

二、日常生活所需的范围。法律及司法解释对于日常生活所需的概念并无明确规定，在司法实践中也只能通过生活经验予以判断，概括来说，日常生活所需大致包含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家庭的日常消费，如支付水电费、购买食物等;二是必要的医疗保健费;三是孩子的生活教育支出;四是必要的社交费用;五是文化娱乐消费;六是为了日常普通生活而必须支付的其它支出。一般来说，日常生活所需的支出是指家庭中金额比较小的支出。在本案中，为了购买货车，马家林夫妇不但倾其所有，还向外举债，货车是他们家中最重要的财产，凭借生活经验，我们就不难判断出，卖货车绝不是马家林夫妇的日常生活所需。因此，郑彩云在出售货车时，应当与马家林协商，并取得一致意见，其一方对货车无权处分。我国《合同法》第一百三十二条规定，“出卖的标的物，应当属于出卖人所有或者出卖人有权处分。”郑彩云未经马家林同意而将货车出售，侵犯了马家林对货车共有部分的财产所有权，系无效民事行为。

综上所述，郑彩云出卖货车的行为系无权处分，马建国购买货车的行为也非善意取得。郑彩云和马建国之间的买卖行为因无效而不能得到法律支持。郑彩云和马建国之间的货车买卖合同被确定无效后，马建国应当向马家林夫妇返还货车，马家林夫妇也应当向马建国返还购车款。

(作者单位：江西省金溪县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