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涉嫌抢劫犯罪的案件中 出现冤假错案的原因刍议

      抢劫，是人们深恶痛绝的暴力犯罪之一，象“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历年来是司法机关从重从快严厉打击的重点对象，犯罪嫌疑人不仅劫取了他人的财物，还对受害人人身造成严重威胁或者伤害，甚至剥夺了受害人的生命，致使人人自危，没有安全感。依法严厉打击抢劫犯罪是保护公民人身权利、财产权利的必要手段，广大群众是举双手拥护和支持的。
    然而，担任律师多年来，接受委托为抢劫犯罪嫌疑人辩护的案件多了，发现此类案件中的冤假错案并非个别，且占有相当比例。也许有人不信，抢劫案件怎么会有冤假错案？只有常接触并用心办理这类案件，方知其中的来龙去脉。一个无辜的人一旦被错定为抢劫犯定罪科刑，从此以后他就被冠以“劫匪”“歹徒”“囚犯”等可怕的头衔，其负面阴影将会伴随终生，很有可能再也挺不起胸膛，直不起腰，永无出头之日，不但影响涉案人一生的前程，还可能毁掉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那么，为何涉嫌抢劫犯罪的案件会出现冤假错案呢？原因是多方面的。笔者认为，这既有社会方面的原因，也有司法机关方面的原因。本文试作粗浅刍议，并恳请同仁指教。
    一、诬告陷害报假案
    成相区吴某在初中念书期间，和邻村的几个同学有些矛盾，发生过争吵，吴某早已淡忘，根本没有把这一陈年小事放在心上，而这几个同学却对他耿耿于怀。2003年6月初一天，吴某在市公园附近正巧与他们几人相遇，吴某见他们气势汹汹，出言不逊，就迅速离开现场。不久，其中一个16岁的青年向派出所报案，诬称吴某于当年5月1日伙同他人拦截一部載人三轮摩托车抢走了他身上人民币40多元。吴某被抓获，辩称，5.1节前后几天，他均和同学同事在一起过节游玩，根本没有到过所谓的作案现场；公安机关也没有查到有载人三轮车被劫的事实；所谓的另一“同案犯”没有到案。公安机关仅凭这一未成年人的报案笔录，就信以为真，确信吴某抢劫，经审讯，吴某经不住办案人员的粗暴威逼，违心承认了“犯罪事实”。案件进入审判阶段，笔者受聘担任吴某的辩护人，在辩护人每次会见时，吴某都大叫冤枉，泪流满面。在庭审中他全部否认了原先的供述，法院却以他认罪态度不好，重判有期5年。在狱中，吴某患了严重腿疾，才被假释。吴某是吴家的独生子，是全家的希望，由于受人诬陷而含冤锒铛入狱，后以残疾之躯假释，致使全家陷入绝望中。
    二、财物被扣乱举报
    力晨区胡家三兄弟均是开“摩的”载客为生，其父是个残疾人。有一天，身体弱小的老三在载客时，因争客源与一个身强体壮的“摩的”廖某发生争执，并被其殴打致伤。老三对此愤愤不平。他的两个哥哥得悉弟弟被人欺负后非常气愤，三兄弟经私下商议，决定一起去找廖某讨说法，因为经常在一起载客，彼此都认识，很快就找到廖某。三兄弟问他为何要打老三时，廖某不作任何回答，弃车逃走。三兄弟就把廖某的摩托车骑到自己家中，以为廖某肯定会上门要车，届时再向他算账讨说法也不迟。胡家二儿媳得悉情况后，担心惹上麻烦，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向村干部报告，要求村干部出面解决。村干部因当时工作忙，没有及时处理此事。三兄弟一直等待车主上门讨车，解决纠纷。过了一个月时间，没有等来廖某上门，却等来了公安机关以“涉嫌抢劫”对三兄弟执行刑事拘留的通知。老三正在载客现场被抓获，老大、老二闻讯，见事不妙，再也不敢回家，公安机关以逃犯网上通缉他俩。不久，案件被移送起诉、开庭审理。公诉机关出示的证据有廖某摩托车被抢的报案笔录；公安机关从胡家搜到的摩托车；以及被告人老三的供述。被告和辩护人提出，本案三兄弟虽然扣留廖某的摩托车，但并非抢劫，而是事出有因；胡家二儿媳已向村委干部报告过事情的原委；还有村主任当庭作证证实确有其事，只是自己没有及时处理。法院审理结果，根本无视本案的起因和过程，对辩护人的无罪辩护的意见只字未提，认定抢劫罪名成立，判处老三有期三年6个月。本案虽然过去了六七年时间，至今仍无法忘怀，辩护人认为这是一起错案，胡家三兄弟与廖某彼此认识，虽然扣留廖某的车，但没有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胁，没有抢劫的主观故意，其目的是为交涉老三被打之事，这种因纠纷引起的暂扣他人财物，是一种“债”的关系，不具有抢劫罪的构成要件，把它作为抢劫定罪判刑，显然是错案。面对三个儿子分别被以抢劫判刑、通告缉拿，身体残疾的胡某欲哭无泪。接着，二儿媳因丈夫“负案逃犯”不敢回家，无法承受种种压力，提出离婚。过去全家靠苦力谋生，虽然贫困，但三代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现在家破子散，好不凄凉。胡某伤透脑筋，为了寻求帮助，他去请教在市公安机关工作的一位远房亲戚，这位仁兄告诉他，老大老二要远走谋生，越远越好。可见这位仁兄不了解案情底细，也以为三兄弟是抢劫。我想，如果我们的办案人员能多听一听嫌疑人的辩解，多了解案发的起因与原委，多人性化一些，从犯罪构成要件进行分析，本案完全是民事纠纷，不是刑事抢劫，也许胡家的命运就会大不相同。
    三、挟嫌报复拉垫背
    修峪区唐某于2004年5月间，在和湖北一位女青年的恋爱交往中，受到邻村林某的干扰，致使女青年离开了唐某，唐某打电话责怪林某，两人便在电话中发生争吵，林某威胁说“你给我小心点”。不久，林某因抢劫被捕，  供述作案5起，其中交代一起和唐某、阿猪共同抢走“*林”一妇女一条金项链，说的有时间，有地点，有金银店的买赃人。但公安机关查不到被抢的人和物，阿猪也查无此人，所谓购买赃物的金银店那天没有开门营业，公安人员用手铐所取得买赃人的证人证言是虚假的。唐某被抓获后，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公安人员仅依据林某所交代的唐某有参与这一起作案的一句供词，  就断定唐某有抢劫作案，采取殴打、电击、欺骗等手段，很快就取得了唐某有罪供述和作案现场、销赃地点辨认等等证据，并被一审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6个月，幸亏二审法官发现这是一起错案并予以纠正，否则，唐某如今可能还戴着“抢劫犯”的帽子难以脱身。
    以上案例足以证明在涉嫌抢劫犯罪的案件中，存在冤假错案，其成因是复杂的，除了上述分析的社会因素外，我认为司法人员不作为或者乱作为是形成冤假错案的最主要的原因。原因一，先入为主，偏听偏信。有关部门接到抢劫报案后，一开始就把嫌疑人看作罪犯，不给嫌疑人辩解的机会。制作询问和口供笔录时，只记录当事人有罪的陈述，不记录当事人无罪的陈述；只记录对当事人不利的陈述，不记录对当事人有利的陈述。原因二，刑讯逼供，获取口供。嫌疑人因确实没有作案，交代不出犯罪事实来，办案人员就动用刑讯逼供这个潜规则，许多善良的人一贯遵纪守法，一旦无辜被抓，突遭刑讯逼供，可能会乱了分寸，“好汉不吃眼前亏”，就顺杆爬，按办案人员的意图点头默认，也不知笔录中写了些什么，就签字画押，一旦当事人签下根本不存在的有罪供述笔录时，他离监狱的大门就已经不远了。如唐某第三次签下子虚乌有的认罪笔录后，办案人员丢下一句话：“别想出去，好好在里面呆着，等着坐牢吧。”原因三，无罪辩解，充耳不闻。如果审理的是一起冤假错案，当事人都会作无罪辩解，或者告知办案人员，其与报案人有矛盾，举报不实，是诬告；或者提供证人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或者告诉检察人员和法官，他受过刑讯逼供，但一般都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更不会去查证，反而会认为他认罪态度不好，是狡猾，还要从重处罚。如在吴某一案中，辩护人调查证人三人取得三份证言，证明吴某被指控作案的当天和这前后几天，均和多人吃住在一起，完全没有作案时间，这是一组证明吴某无罪的极其重要的证据，法院则以“不予采纳”四个字轻易加以否定，也没有说明任何理由。如果法院能秉公断案，对辩方无罪辩护的意见是不该采取如此排斥的态度。又如，唐某在法庭上提交了一份3000多字的书面“辩解”材料，详细地陈述了他所受的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全过程，法庭却要他提供受刑讯逼供的证据（按理，如果控方否定刑讯逼供，应采举证责任倒置，由控方举出无刑讯逼供的证据），在一审判决中只字不提这份听了令人潸然泪下的辩解书。原因四，相互配合有余，相互制约不足。 公、检、法三家，只重视互相配合，互相制约严重不足，这也是造成冤假错案的重要原因。
    最近，全国人大常委会针对刑事诉讼中存在的一系列突出问题，对《刑事诉讼法》进行全面修改，征求修改意见，公布了修正案草案，尤其对刑侦人员的行为进行约束和规范，这无疑是个进步，我们期待修正案草案能尽快通过颁布并真正落到实处，有效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