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住“逃学威龙”——英国义务教育法的最新发展

 基础教育对于少年儿童健康成长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不过，“教育”一旦被法律确定为是一种“义务”，甚至专门颁布了《义务教育法》，就会提出一些答案不那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例如，“义务教育”是谁的义务？政府？家长？还是学龄儿童或青少年的义务？这种“义务”的具体含义又是什么呢？政府应提供的免费的教育机会？还是家长不应当为子女上学设置障碍？如果义务没有得到履行，是否应当承担法律责任？又是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呢？
  
  英国并没有专门的《义务教育法》，但是最近的一个判例却对这些问题作出了回答。2002年5月，英国牛津郡皇家法院以“不履行父母的教育义务”为由，判处一位名叫帕翠夏•阿莫斯的妇女60天的监禁。这位43岁的单身母亲也成为英国第一位因为子女逃学而入狱的家长。这一判决不仅在英国、甚至在整个西方世界都引起强烈的反响。西方国家的法律素来尊重个人权利和个人选择，即使是儿童也不例外。如今母亲却因为孩子不愿意上学而坐牢。法律的这一转变自然会引起普遍的关注。
  
  引发这场家庭灾难的肇事者是帕翠夏•阿莫斯的两个女儿，13岁的杰基和15岁的爱玛。在过去的一年中，爱玛只上了55天学，出勤率不到29%。杰基比姐姐稍好一些，但也只有34%的上课率。两个小姑娘逃学，除了对学习不感兴趣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衣服和鞋子的款式陈旧遭到一些同学的嘲笑。帕翠夏•阿莫斯是单身母亲，又拉扯着5个孩子，家庭经济一直比较拮据。1999年，一直帮助照顾这个家的帕翠夏的母亲去世后，帕翠夏情绪更加消沉。她又开始吸毒，更无心关注两个女儿是否还在正常上学。牛津郡是牛津大学所在地，以重视教育而出名。当地的教育官员与学校老师多次找帕翠夏，试图解决其女儿的逃学问题，都没有得到积极回应。教育官员无奈，两次申请法院发布命令，要求帕翠夏督促其女儿到校。但是帕翠夏依然置若罔闻。
  
  在英国，学龄儿童逃学正越来越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据不完全统计，每天全英国大约有5万名学龄儿童不是坐在教室里，而是在街上闲逛。这被认为是导致青少年犯罪率迅速上升的一个重要因素。更为严重的是，80%以上的逃学者都有家长“陪伴”，有的母亲甚至为了自己逛街时不孤单，就把孩子留在身边。为此，2000年11月英国的刑法进行了修改，增加了“家长拒绝配合履行基础教育义务”的条款，情节严重的可判处有期徒刑，最长可达3个月。不过，这一条款过去一直被人们视为只是“摆设”。牛津郡的法院决定改变人们的这一印象。因此，当教育官员将帕翠夏起诉到当地治安法庭时，法官作出了60天监禁的判决，而且不准保释。经过上诉，郡法院才将刑期减为28天。这一严厉的判决大出人们的意料。帕翠夏•阿莫斯的家人感到异常震惊，13岁的杰基和15岁的爱玛更是后悔莫及。
  
  政府以及多数英国媒体都赞扬这一判决为家长们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息”。的确，不仅帕翠夏•阿莫斯本人表示认罪服法，反省自己的失职，其他逃学儿童的父母也感到法律责任的威胁，纷纷亲自陪伴孩子到校。孩子们受到的震动就更大了，因为他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逃学在过去可能仅仅是令他们失去父母给的零花钱，而现在则可能把父母送进监狱。
  
  不过，人们也承认，这个判决也许能够鞭策为人父母者对教育义务的重视，但并不能完全解决日益严重的逃学问题。十几岁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行动能力，家长如何能够强迫或者保证一个不愿意上学的孩子坐在教室里？同时，这不单是一个父母监督的问题，例如，杰基和爱玛逃学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衣着寒酸而被同学嘲笑。当然，现在已经有慈善组织为她们捐钱，所以这两个小姑娘上学的衣服和鞋子是不会再成为问题了。但是，这个案件所提出的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并不会随着个案的圆满解决而消失。如何看待基础教育，如何治理逃学问题，以及如何认识少年儿童的权利和行为，其答案都不是显而易见的。
  
  
  
  2002年5月12日于英国剑桥

刘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