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能容“情”更显司法真谛

最近一则美国纽约州法院判处银行免除一对可怜贷款人贷款的报道被广为转载。经网上查阅法院判决全文，笔者发现有几处细节需要予以纠正和补充，才能还原这个案件的全貌。
　　首先，本案中霍洛斯基夫妇不是从银行贷款买房，而是早在15年前即以不到20万美元的价格买了现有近315平方米花园小平房。但他们2004年又把房屋重新作价向Indymac抵押公司申请住房抵押贷款，用当时房屋涨价后的估值以10.375%的利率贷款29.2万美元。后来利率又升到了12.5%。由于次贷危机，现在这房子的价值仅剩下27.5万美元，而贷款本金加利息已经达到52.6万美元。这恰恰是目前千百万普通美国人在这场次贷危机中的一个缩影。
　　其次，报道提到抵押公司故意迟延向贷款人提供延期还贷协议书。抵押公司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两个假象：其一，抵押公司存在帮助贷款人延期还款的“善意”；其二，贷款人在利用了抵押公司的“善意”之后依然违约，因此导致其丧失抵押品赎回权，即不得不拿自己抵押的房子给抵押公司偿债。通过判决书，我们看到，法官敏锐地揭穿了这些假象，抵押公司实际上是故意陷贷款人于二次违约的困境。法官综合抵押公司的种种恶劣表现得出结论：抵押公司在本案中存在极大的不诚信乃至恶意操纵行为。法官随即援引了纽约州法典的有关条款，即法官有权对于案件一方当事人或者律师的“不端行为”予以处罚。法官认为抵押公司的行为已属于“不端行为”并应当得到处罚。
　　第三，本案判决的依据，当然不是基于抵押公司行为的“不公平、不合理、令人恼火且可耻”。在判决书中，法官至少提到两个非常重要的法律和政策依据。在法律上，当事人所要求的“丧失抵押品赎回权”源于英美法中的“衡平法”请求权。所谓衡平法，简而言之就是，法官必须依据“良心、道德和公平”等更接近于实质正义的自然法原则来审理案件。如果依据某些立法会造成不符合上述“良心、道德和公平”的不正义判决，法官可运用严谨且公平的司法技术在个案中予以纠正。可其中有一个前提条件，求助于衡平法的当事人，自己必须诚实信用、身世清白。否则，如果法官发现申请人企图利用衡平法为自己谋取不当利益，法官有权予以驳回。抵押公司既然请求法官支持其“丧失抵押品赎回权”这项衡平法权利，法官却发现其行为不端、动机不纯，且行使这项权利会导致不正义的结果出现，法官当然就有权拒绝。从政策角度，法官也提到，在纽约州已经有许许多多的次贷借款人都通过协商、与银行等贷款机构成功达成修改贷款协议，并通过接受非借款人的额外财务帮助共同还款，就像霍洛斯基夫妇女儿曾经提出的共同还款计划一样，从而让更多的人渡过难关。可是本案中的抵押公司却故意排斥任何这类积极还款计划，显然是置借款人的诚信还款意愿于不顾、有意制造非人道结果的不义之举。
　　从以上看出，法官的判决是运用法律逻辑而得出的结论：抵押公司因其自己的不义之举证明其不配享有“丧失抵押品赎回权”这项法律救济；而且因其恶意抵制对方的正当协商要求并存在诸多“不端行为”，法官认为需要依法对其进行处罚，而最好的处罚莫过于判罚其抵押贷款无效。
　　虽然这个判决不是终审判决，也有可能被上诉法院推翻，可通过阅读法官的判决书，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司法，一个理性与情感并行不悖的司法。如果说我们常常提到的“法不容情”是针对“法治”与“人治”根本对立下、情与法的抉择，我们恰恰发现，在法治实现的大前提下，也能呈现出“法能容情”的和谐境界。因为，对于公平、正义的追求正是法治实现的核心，由此才能最终取得情与法的真正“双赢”。

王钢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