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页沾满血泪的陈诉材料,揭示出一个女子15年间遭受的。以暴制暴,杀夫背后,是家庭暴力带来的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17页血泪书
“我们1994年结婚,婚后,我发现他有吸毒的恶习,使我的家庭产生了不和睦因素,从而经常发生争吵,他还出手伤人,轻者常打得我鼻青脸肿,重者使我生活无法自理……”
“2001年9月底,他喝醉将我的头用啤酒瓶打破,他跑了,是我的女儿陪我到楼下私人诊所缝的针(4针)……”
“2002年,他将我压到被子里点火要烧死我,我拼命地挣脱,把床罩烧着了,我拉上床罩往外跑……”
“2004年,他去文化宫的洗浴城找小姐,被扣3天,我到华林路派出所报警,警察说他是嫖娼,先交5000元的罚款……”
“2007年底至2008年头,他还是几天没回家……回来后,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不需要你管,气得我跟他吵了几句,他拿起水果刀将我的左臀部戳了一刀,当时我捂着流血的伤口赶快往外跑,邻居田家夫妇陪着我去省人民医院缝针……”
这是一份长达17页的陈诉材料,它记录了杀夫女阿梅(化名)15年的婚姻生活。隐忍与仇恨在又一次遭遇家庭暴力时瞬间爆发,引发一起以暴制暴的杀夫悲剧。
法院审理查明:2009年3月15日傍晚,阿梅的丈夫杨某回家后与阿梅发生争吵,杨某先后用匕首、菜刀威胁阿梅的父母,在争执中,阿梅拿起一把扳手击打杨某头部,将其击倒在地,继而击打杨的嘴部、手部、脚踝等部位,致其四肢多发性骨折,导致杨某肺脂肪栓所致呼吸衰竭死亡。
10月29日,“11·25国际反对家庭暴力日”前28天,阿梅因涉嫌故意伤害罪站在了被告席上。
“阿梅当时是为了保护父母的生命安全,加上长期遭受家庭暴力,行为失控造成这一结果,请法庭对阿梅所犯罪行给予免除或减轻处罚。”法庭上,阿梅的辩护律师黄越这样说。
法院审理后认为,阿梅杀夫一案是因家庭暴力引发,被害人自身具有明显过错,因而对阿梅从轻判处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暴力下的生活
阿梅杀夫案虽一审宣判,但她泣写的17页陈诉材料却留下了沉重的思考。
“这17页材料,是阿梅在看守所哭着写出来的,满满17页,都是血与泪的控诉。”11月2日,记者从律师黄越手中接过了阿梅所写的17页血泪书。
今年41岁的阿梅来自张掖农村,1994年与兰州供电公司城关分公司职工杨某(曾离异)结婚,一个农村姑娘变成了城里人的媳妇。婚后,阿梅憧憬着自己未来的生活。但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就发现,杨某在吸食毒品,且暴力倾向严重。
“他在外面不高兴,烟瘾上来抽不上烟,还有酒喝不上,就往我身上发火,多年来他经常夜不归宿,回来都要打我……”
“小孩快生了,我问他没有准生证怎么办?他说去私人诊所。等生小孩时,没办法,就去了私人诊所。大夫说:生男孩200元,生女孩150元。结果我生的是女孩,他开始不怎么管,后来就夜不归宿,不回家,我在家里没吃没喝的,整天流眼泪,因为我吃不上,没奶,孩子没奶吃,哭个不停……管家属院治安的杨妈妈给我端来一碗饭,还有院里一楼的邻居姐姐给我端了一碗饭……”
“2006年,他一个星期夜不归宿,回来时还喝了酒,醉醺醺地骂我,当时是早上7点多,我不想(跟他)说,去开自行车车锁,准备送娃娃上学,他追出门将我的右臀部戳了一刀,当时就流着血,我捂着往外跑……”
“他经常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过夜,在南城根小平房住的时候,他就把女人带回家住,那女人一丝不挂地睡在床上,当时我怀孕8个月了,那女人说杨给她承诺了什么,还把我赶出了门……”
对于丈夫的暴力,阿梅曾试图通过自己的忍让和关怀去改变。
为了帮助丈夫戒毒,阿梅想了不少办法。一次在家戒毒时,阿梅经常到医院配药,父母也从张掖赶来帮忙。医生吩咐,喝药后人就像植物人,经常要拍打脊背,还要2小时喂一次水。
“我爸妈说,喂水没有营养,就去专门给他买来砂锅,用小米和牛肉给他熬稀饭喝,我扶着他,我妈妈端着稀饭一勺一勺地喂他……我妈妈有时还和我一起给他端屎端尿,我哭着对妈妈说:我还没这样孝敬过您呢?妈妈说,不要多想了,他在治病……”
让阿梅没有想到的是,杨某醒来后,叫喊着要出门,阿梅不让,他就连岳父、岳母一起骂。这时候,阿梅憨厚朴实的父母一边忍受,一边安慰女儿:“他的父母过世得早,戒毒很难受,他也很可怜,让着他……”
阿梅无数次的努力,并没有改变杨某的性格,家庭暴力仍在继续。
“他经常喝酒后夜里回来闹,拿刀乱砍,我和娃娃很害怕,就在外面等天亮。有一次雪下得很大,我和娃娃在外面来回走动,没办法就到他妹妹家住了一晚。还有一次,我带着娃娃在东岗西路派出所楼道的暖气旁站了一个晚上,等天亮了,娃娃就直接去上学了,还有一次,我在他单位的营业大厅过了一夜……”
阿梅与杨某共同生活的15年间,他们先后在南城根、庙滩子、东岗镇、雁滩等地居住。在各居住点,提及阿梅遭遇的家庭暴力,很多人都记忆很深。
曾在庙滩子供电局家属院与阿梅居住的刘某说,阿梅经常遭遇家庭暴力,“她的女儿多次到楼上来找我,让我去劝劝她爸爸……阿梅曾跳过黄河……”
邻居田某证明,她曾带着被杨某用刀砍伤的阿梅去医院缝针,“杨某曾多次拿着刀子在院子里进进出出,骂骂咧咧。”
邻居张某称,杨某经常打阿梅,他曾多次去劝说,110民警也经常来,“我有几次还说,110的人又不是你家亲戚,别老麻烦人家了。”
“她遭遇的家庭暴力常人难以想象。”阿梅被羁押期间,黄越曾多次到看守所取证,“她身上的伤疤触目惊心,尤其是头上缝过针的地方尤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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