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小女孩丹尼尔被警察从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手中解救出来时，已经快7岁了，她还包着尿布，不会说话，更不会自己进食。好在伯尼一家收养了她，给了她无私的爱，让她得以“重生”。这篇拯救丹尼尔的动人报道，获2009年美国新闻界的最高荣誉——普利策奖。

　　家里满是驱虫

　　4年前，一个仲夏中午时分，美国佛罗里达州普兰特市的一辆警车，驶到一栋房子外停了下来。那房子是出租的，一些窗户已经破烂。两名警员下车走进去，其中一人随即踉跄着倒退出来，向着草丛呕吐。

　　马克·霍斯特在警界服务了18年，那个呕吐的年轻人是他的新手搭档。他们奉命来到这里，调查一桩虐童案。屋里，香烟熏黄的残破窗帘挂在扭曲的金属杆上;窗前堆着厚纸板和旧被褥;污秽的沙发、粘腻的柜台上满是垃圾。

　　霍斯特环顾四周。一个身穿退色家居服的胖女人走出来，问他要干什么。霍斯特不理会这女人，径自沿一条狭窄的门廊走去，打开一扇门，门后只有一个衣柜般大的地方，一片漆黑。霍斯特眯起眼睛四下张望。他发觉脚边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她的眼睛眨都不眨，又黑又大，目光散乱;与其说是望着霍斯特，不如说是对陌生人视而不见。

　　她躺在地上一张破旧发霉的床垫上，侧身缩成一团;一双长腿贴着消瘦的胸膛，肋骨和锁骨凸出;一只瘦削的臂膀遮住脸庞，满头纠结成块的黑发则爬满虫子。她的身上到处是疹子、脓疮及被蚊虫叮咬的痕迹，看来虽已是入学年龄，可是连衣服都没穿，只是包着一块胀起的尿布。

　　霍斯特俯身抱起她，就像抱起一个婴儿。她尖叫起来，但没有挣扎。霍斯特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她似乎听而不闻。霍斯特想给她找些衣服穿上，却只找到卷成一团待洗的衣物;想给她找个玩具，但都爬满蝇蛆、蟑螂。

　　小女孩的母亲说女儿叫丹尼尔。她近7岁，体重只有21公斤，营养不良，患有贫血，被送进医院儿科加护病房。医护人员喂她吃东西却发觉她无法咀嚼或吞咽固体食物，于是只能给她静脉注射，并用奶瓶喂她。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说话了”

　　丹尼尔从不和人对望，从不哭泣，对冷、热、疼痛都没反应。静脉注射刺入针头时，她若无其事。她必须要护士抓住双手，才能站起，踮着脚尖横行，犹如螃蟹。她不会说话，脾气暴躁，生气时会咬自己的手。

　　社工人员判断丹尼尔从没上过学，也没看过医生。她不知道怎样搂抱洋娃娃，对于大人逗婴儿笑的躲猫猫游戏没反应。一位医生在报告里称：“由于家长几乎完全不照顾，这孩子将终身残障。”

　　丹尼尔在医院过了6个星期，健康状况才算好转，能出院了。但出院后到哪儿去?她不能回家。负责审理丹尼尔抚养事宜的法官下令，把她安置于寄养家庭，并禁止她的母亲探望女儿。她的母亲涉嫌虐待孩子，正接受刑事调查。

　　后来，政府把丹尼尔送到当地一家护理院。2006年感恩节时，丹尼尔已由政府照顾了一年半之久，社工希望帮她找一个真正的家。但单是在本地，就有大约600名孩子等待领养。谁会看上丹尼尔?她8岁了，还得包尿布，不知道自己姓名，而且不愿意别人搂抱，甚至可能永远不会说话。

　　“她似乎需要我们”

　　伯尼·李洛和妻子黛安站在孤儿院的游乐场里，周围一片喧闹。一些十来岁的孩子拿着玩具枪，正你追我逐。伯尼夫妇开了3小时的车来到这里参加这场领养计划活动，希望找到一个他们喜欢的孩子，但眼前这些孩子似乎都太野了。

　　伯尼49岁，以修缮房屋为业;黛安小丈夫3岁，帮人清洁家庭。两人的小儿子威廉9岁时，他们决定领养一个女儿。

　　黛安临走时无意间看到一张广告单，上面印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她双颊凹陷，脸色苍白，一头黑发剪得很短，棕色的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正是丹尼尔。黛安叫伯尼过来看。他和妻子一样，觉得“她似乎正需要我们”。

　　伯尼夫妇是很平实的人，他们平日除了上班，会到教堂礼拜、探访邻居、出门遛狗，但从不长途旅行，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对他们而言，度假就是在家享受天伦之乐。他们性格拘谨含蓄，说话轻声细语，脾气温和，很少与人争论。

　　他们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儿，但是夫妇对丹尼尔知道得越多，越觉得心惊。伯尼说：“她完全不是我们想要的孩子。”但他和黛安忘不了丹尼尔那双眼睛。

　　2007年复活节的周末，他们把丹尼尔带回家，改名为丹妮，寓意这个小女孩“复活”了，在新的家庭获得新生。

　　小女孩得以“重生”

　　2008年，丹妮进入新家庭已经一年多，和当年照片上的女孩判若两人，长高了30公分，体重也增加了一倍。

　　行为上，丹妮的变化不是那么明显，但伯尼夫妇还是看到了进步，丹妮开始有是非观念了。她发觉自己令父母失望时，会流露出难过的样子，似乎很在意他们的感受。

　　在伯尼夫妇细心照顾下，丹妮不只在语言上进步，她开始学习听人说话，能够明白简单的指令;要上厕所时，会扯扯裤子;喝完果汁还想再喝时，也会轻敲果汁盒。现在，她坐在餐桌前，至少5分钟之内可以不吵不闹，还懂得用汤匙取蔬果酱。丹妮从前常发脾气，现在减到一个月只有几次。

　　伯尼希望有一天丹妮能够开口叫他“爸爸”，能结婚，或至少能独立生活。要是这些希望都落空，“我也不在意。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亲亲她、抱抱她。”

　　丹妮的哥哥威廉曾是家里惟一的孩子，但并不介意父母现在把大部分心力放在丹妮身上。他淡淡地说：“丹妮比我更需要他们。”他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妹妹，甚至把自己楼上的卧室让给她。伯尼夫妇把房间漆成粉红色，衣橱里挂满小女孩的衣服。

　　目前，伯尼夫妇最欣慰的是能够给丹妮一些她从来没有的东西：慰藉、安全、爱护，以及一张床、一个家。每天晚上，伯尼会哄丹妮上床睡觉，理好她的头发，然后亲吻她的前额，说一声“晚安”。黛安也会在门口喊道：“晚安，孩子。”威廉则从楼下客厅高喊：“爸妈晚安，丹妮晚安。”他们希望有一天，丹妮也会回答：“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