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重整百日涅磐 五谷道场获新生

　五谷道场，这个曾以“拒绝油炸、留住健康” 而闻名全国，非油炸方便面单月产值高达6000万元的企业，从2004年投资设立到2006年家喻户晓，再到2008年申请破产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其兴衰之迅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

　　2008年10月16日，五谷道场以“公司现处于全面停产状态，企业资产负债率已达524％，明显缺乏债务清偿能力，已经符合破产的条件。但企业品牌仍有继续发展的价值和前景”为由，向北京市房山区人民法院提出重整申请。当月30日，法院依法受理此案。

　　在申请中，五谷道场将其衰败归因于三点：一是原材料大幅涨价，方便面行业整体效益下滑；二是公司前期费用和广告宣传投入过大，造成公司全面亏损；三是随之而来集中诉讼和负面报道，导致企业资金链断裂。2007年10月、11月公司全面爆发财务危机。

　　2009年2月11日，法院收到经债权人表决通过的重整计划。次日上午9时，房山法院宣布：批准北京五谷道场食品技术开发有限公司重整计划，同时终止北京五谷道场食品技术开发有限公司重整程序。随后，作为重组方代表的中粮集团总裁助理曲喆当庭向五谷道场破产重整案件管理人支付了1.09亿元的支票，这笔资金将专门用于五谷道场清偿债务及支付重整费用。

　　2月26日上午，农历龙抬头，中粮集团总裁助理曲喆在房山区委和法院的见证下，从管理人手中接过五谷道场的钥匙。双方正式交接。至此，五谷道场破产重整一案暂时告一段落，我国最大的粮油加工贸易企业----中粮集团入主五谷道场。

　　从10月30日至2月12日，不过百余日，但对于五谷而言，却如同凤凰涅磐。

　　审判长让债权人安静了下来

　　2008年12月26日上午9点半，房山法院的大法庭内召开五谷道场破产重整案第一次债权人会议。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向大家公布五谷道场破产重整的基本情况。

　　会议定在上午9点半召开，但债权人们还不到8点就已经赶到法院。五谷道场的债权中有260多起是外地债权，债权人遍布全国15个省市。为了省钱，许多债权人是连夜坐火车赶来的。虽然他们的债权金额多少不一，多则几千万，少则几百元。但无一例外，他们最关心的都是五谷道场重整后自己最终能拿回多少钱。

　　那天，北京特别冷，看着站在四五级的北风中瑟瑟发抖债权人们，法官提前打开了大法庭的门，让债权人们能坐在法庭内避避寒风。能容纳三百多人的大法庭里座无虚席，连中间和两边的过道也站满了人。看着台下那400多双焦急而又渴望的眼睛，让坐在主席台上的法官纪红勇深感人民法院“服务经济、关注民生”的责任重大。

　　9点半，会议正式开始。在核对完到场的债权人、指定债权人会议主席后，管理人首先向债权人介绍前期的破产重整工作、五谷道场的资产状况、负债情况以及初步审计评估结果。

　　起初债权人们还在下面安静地听着，还有人做着记录。在破产管理人说到“五谷道场的负债总额高达6.2亿”时，台下的人开始有些骚动，有人开始小声说话。当管理人继续说道“经评估包括‘五谷道场’商标在内的资产评估总额仅剩4400多万，破产清偿率仅为2.76%”时，台下立刻炸了锅。

　　“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厂子没了，厂房还在吧？厂房没了，机器总还在吧？就剩四千多万，骗谁呢！”

　　“五谷道场这个商标多有名啊，就是商标的无形资产也得值点钱吧，才100多万，这是什么破地方评估的啊？肯定有问题！”

　　台下一个人提问，所有人都随声附和。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向破产管理人砸来。

　　“非油炸是五谷的特色，肯定有专利或者技术秘密，这个怎么不算在资产里啊！”“据我们了解，北京富顿中心是属于五谷道场公司的固定资产，这为什么不算进去！”“最关键的是，债权人中有好多都是五谷道场老总王中旺占有股份的关联企业，如果他们的债权也算在里面的话不就是假破产真逃债吗？”

　　台下群情激愤，场面一片混乱。如果再不控制，这个会就无法再进行下去，更别说下一步的讨论重整计划了。当务之急是稳定大家的情绪，这时候，审判长纪红勇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本案的审判长，现在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首先，我非常理解大家此刻的心情，看着一个曾经如日中天，红得发紫的企业忽然之间就倒下，几个亿的资产只剩下几千万元，心里确实无法接受。但是，这是事实，我们虽然不情愿也必须得面对。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认认真真地把五谷道场现在的债权核清、尽我们最大的可能挽回大家的损失，实现大家的权益。这个案子很复杂，有些情况法院和清算组也在不断核实之中，我们也在考虑为什么一个昨天还是家喻户晓的企业今天就突然倒下了。所以我们欢迎大家向我们反映情况和问题，会后我会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大家，大家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把你们的疑问和掌握的情况告诉我们，请大家相信，法院和破产管理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知道是大家觉得这么乱哄哄的吵闹对于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还是充分相信法院，反正纪红勇的一席话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管理人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债权人提供的许多问题和线索，并将这些问题归纳为六大类，并逐一调查核实。

　　通过从国家商标局传来的调查结果显示，五谷道场商标一直未在方便面领域注册成功，随着时间的推移，目前它的价值经评估仅有100多万元。此外，破产管理人又对大家反映强烈的五谷道场的关联企业进行了严格审查，最终对14家关联企业的1.8亿余元债权未予确认。

　　这些严密细致的工作终于赢得了债权人的信任，使重整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为最终重整计划的通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最好的效果是取得多赢

　　生还是死，五谷道场的命运没有别的选择：重整成功，企业恢复生产，债权人、职工的权益将得到更好的保护；重整不成功，企业进入破产清算，宣告其“死亡”，债权人得到的清偿微乎其微。前者无疑是大家共同的心声。

　　此外，一个“快”字也是债权人和投资人时时挂在嘴边的。债权人希望在春节前拿到钱回家过年，重组方更是希望尽快实现重整并恢复生产，最大限度保护“五谷道场”这个品牌的价值和影响力。为此，法院特别制定了重整日程表，各项工作都要求限时完成。

　　2009年1月16日，农历腊月二十一，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召开。为了让债权人明白真象，积极配合，会议一开始，破产管理人和审计评估人员就上次会议上债权人提出的问题以及调查核实的结果一一进行了现场答疑。之后，管理人宣布了重整计划草案，并就重整计划草案进行投票表决。同时，依据《企业破产法》的相关规定，将五谷道场公司的债权人分成五谷道场公司特定财产享有担保权的债权人、普通债权人和职工债权人三组。

　　为了尽快实现重整，重组方中粮集团做出一个颇有诚意的承诺：重整计划批准后的10天内，将一次性向破产管理人账户提供1.09亿万余元，专门用于五谷道场公司支付破产债务和费用。重组后在同等条件下，优先与原债权人进行合作，在首次招工时优先录用公司原有职工。

　　这样一来，如果重整方案得以通过，普通债权组的清偿比例将提高到15.75%，远远高于破产清算2.76%的清偿比例；职工债权人在得到全额清偿的同时，还将获得新的就业机会；优先债权组中的一部分债权人其综合清偿率将达到48.13%，高于破产清算40%的清偿率，而另一部分则将达到100%。

　　此外，重整之后，中粮集团还将尽快恢复五谷道场公司的经营生产，对有重整必要的五谷道场的子公司进行重整，实现全国布局。

　　其实，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召开之前，管理人就跟80%以上的债权人都进行了沟通，征求他们对企业重整的意见，尤其是那些债权份额占到了债权总额60%以上的、债权数量在80万以上的债权人。沟通的结果使管理人对于这次重整计划草案的通过具备了一定的信心。

　　却不料，波澜再起。

　　会议上，原企业出资人组全票通过了重整计划，同意无偿让渡股权；职工债权组以该组出席会议人数的99.57%，所代表债权金额73.6%通过重整计划；普通债权组以该组出席会议人数的82.19%，所代表债权金额84.65%，通过重整计划。

　　普通债权组能以高比例通过重整计划，这是令大家最为欣慰的，因为只要他们才能代表绝大多数债权人的利益，而计划通过也说明前期所做的种种消除猜疑、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细致工作没有白费。

　　遗憾的是，由于优先债权组中占优先债权比例99.68%的华夏金谷担保有限公司未同意重整计划，草案未在该组获得通过。

　　原本充满希望的重整计划被搁浅。

　　按照《企业破产法》的规定，部分表决组未通过重整计划草案的，该表决组可以在与债务人或者管理人协商后再次表决。若表决组拒绝再次表决或者再次表决仍未通过，法院可以依债务人或者管理人的申请直接进行裁定。

　　换句话说，法院是可以强制裁决的，但是为了尽可能让所有的债权人都满意，让重整计划的通过更加“完美”，履行更加顺利，法院没有简单地运用手中的“权力”，而是主动向华夏金谷公司征求意见。通过交流了解到，华夏金谷公司之所以投反对票，是因为破产管理人前期与其接触过程中和他们分析的清偿比例，高于最终公布的数值，这让他们难以理解和接受。为此，法院多次和破产管理人一起向华夏金谷公司说明数值变化的原因，并阐明重整的现实意义。

　　最终，华夏金谷公司面对五谷道场资不抵债的现实情况，考虑到广大债权人利益和此案破产重整的社会效果，在反复权衡之后最终同意了重整计划草案。

　　五谷道场的重整计划终于曙光重现。

　　团队的力量无坚不摧

　　审理像五谷道场破产清算案这样一个复杂而又典型的案件，对于法官而言，其艰辛如同孕育一个孩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法院有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团队。

　　法官扈秀康，老成持重，长期审理破产案件，总能在关键时候给大家指点和意见。

　　法官孙静波，是这个团队里最年轻的一位。看上去小巧玲珑的她，却对工作充满激情和灵气。

　　法官助理马晓琴，会计学学士、法学硕士的专业背景，让大家在遇到各种繁杂的数字和天书般的会计账册时，心中总有底气。

　　作为案件审判长的纪红勇，因为当时即将为人父，所以“责任”一词于小纪而言尤其重大。

　　回头再看这100多天的日子，谁也记不清这其中有多少个加班的日子，只知道这三个月里大家根本就没有周末，每天的下班时间也被自觉延长到了八点以后。甚至有好几次大家忙完一抬头，已是夜里12点。那天晚上小孙加完班已是快12点，路上早已没了车，瘦弱在她顶着寒风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第二次债权人会议召开前一天，老扈因事回了老家，但第二天早上八点，他却准时出现在会场。谁也不知道，为了不耽误开会，他早上五点就从老家出来了，驱车近百公里。

　　纪红勇，作为团队的领头羊，工作他总冲在最前面。2008年12月12日，纪红勇的儿子的出生，这时也正是筹备第一次债权人会议最紧要的时候。双方父母年事已高，而他又忙得无法抽身。于是，照顾孩子的重担就落在了正在做月子的妻子身上。12月24日上午，纪红勇召集中粮集团、投资人和破产管理人一起讨论重整计划中的有关问题。会议刚刚开始，他就接到妻子的电话，说社区医生回访，发现孩子脐炎和黄疸严重，需要马上送儿童医院治疗。纪红勇没多说话，默默地挂上了电话，会议继续进行。直到晚上7点，他才和妻子带着孩子到了儿童医院。再回到家，已是夜里11点多。他的这个平安夜实在不平安。

　　但是，无论遇到多少的困难，遇到怎样的坎，这个团队里都没有一个人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大家团结起来，就像一个拳头，挥出去，无坚不摧。

　　五谷道场破产清算案自2008年10月30日立案到2009年2月12日裁定批准，历时仅仅106天，如此高的效率在破产案件中非常少见，借用房山法院副院长张仲侠的一句话来总结：“这个案件成功得益于地方党委政府的支持关注；得益于管理人的精干和敬业；得益于债权人的理解与配合；得益于重组方的睿智与大气；同样得益于法官的责任与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