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黄伟木：“卧底”维权当“上最黑马农民工”

2008年l0月l4日，广州市番禺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对农民工黄伟木的申诉案作出裁决书，裁定汇晟服装有限公司支付黄伟木在4月至8月期间正常工作时间的工资及加班费、经济补偿金等l2500元。
　　申诉获胜，黄伟木感到高兴，但他并不满意，因为裁决的金额与他所要求的50000余元有着不小的差距，这就说明他所主张的权利还有一部分未得到认可。
　　早在年初，黄伟木就决意要打这样一场官司了，为此他选择了汇晟服装有限公司这家企业去打工 “卧底”，调查和收集企业违反劳动法、压榨农民工的相关证据，历时5个月。
　　“我循规蹈矩地工作，强忍病痛顽强坚持了半年，就是为了收集到充分的证据，便于今日的爆发!我就像个卧底，自导自演了一场劳资之间的‘无间道’。”他自己把这次事件称为“一个身家清白的农民工和一个坐拥千万资产的资本家族之间的巅峰较量”，并命名为“史上最黑马农民工事件”。

　　一 维权：把它当作“有意识去做的事”

　　黄伟木1984年出生于厂西贵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由十家庭贫困，他读完幸刀中就辍学了，随后跟着父亲前往广东，至今6年的时问里，他辗转广州、深圳、佛山等地，先后在家具厂、制衣厂、灯饰厂、印花厂、塑料厂、洗漂厂做过普通工人，还当过医药产品推销员、化工业务员，都从未签过一次劳动台同。
　　黄伟木喜欢上网，不是玩游戏、闲聊，而是搜索、学习各种知识；喜欢看电视，但不是看韩剧、戏蜕节目，而是看新闻、法制节目。
　　从2008年1月起，《劳动合同法》开始实施，这让黄伟爪兴奋不已。因为打工6年来，他不仅亲身经历，而且所到之处，所见所闻，劳工权益受到侵犯的情况时时发生。在他看来，我国从1995年起就实施的《劳动法》，然而l0多年来真正遵守劳动法规的企业足少之又少。如今《劳动合同法》更强凋工人的台法权益，这些企业依然高唱反调，太不把农民工当人了!
　　在这样的心态中，黄伟木生出一种“英雄丰义”气概，决定以一种非传统的方式站出来，为农民工的合法权益摇旗呐喊!他要做的行动是，找一家工厂，既是打工义是卧底，收集它违反劳动法的证据，将它诉诸法律，并将此事作一个生动的实例，通过网络和媒体进行宣传，给用工企业以警示。
　　经过一段时间的谋划，3月下旬，黄伟木决定开始实施“卧底行动”。去哪里卧底呢?碰巧，他住地的附近有一家汇晟服装有限公司正存招工。他以前在制衣厂做过，知道这些工厂对待农民工的“模式”：计件工资，长时间加班，不签劳动合同，不交社保，不办医保……他觉得进制衣厂卧底比较“理想”，于是，他辞去了原来的工作。
　　进汇晟公司面试的时候，黄伟木特意“咨询”了一些职工权益方面的事。问到休假的问题，企业方回答说：“有休息，星期天不用加班。”接着他被带往车间试工，车间里有30多个工人正在千活，他被安排坐在一张硬凳子上，给衣服打扣眼钉纽扣。有过制衣厂工作经历的黄伟木顺利过关。试工空隙里，他悄悄问其他工人：“你们签没签劳动合同?”工人说：“没有。”“那社保呢?”“啥是社保?”听了工友的回答，黄伟木决定留下来。

　　二 卧底：任劳任怨在所不辞

　　第二天，领了厂牌，劳动合同也不用签，黄伟木就开始上班了。黄伟木的工作是给裁缝好的服装打上各种各样的纽扣、纽门。工资是以计件的方式结算，除去吃饭时间，黄伟木和工友们每天要工作11个半小时。工作了几天，黄伟木产生的第一感觉就是累，很累!长时间手脚不停地运动，双手好像被灌了铅；长时间坐在硬板凳上，屁股坐得生疼，常常回到宿舍时，人感觉快散架了。
　　一个星期下来，黄伟木拿到了300元。虽然很累，一些早进厂的工友告诉黄伟木，这家工厂已经算不错了，能每个月按时发工资，加班的时间也不是最长的。
　　他很快了解到，公司除短期的淡季外，正常上班制度是：每周白天上班8个小时，晚上加班3.5小时，只有星期天晚上不加班。加班还带有强迫性晚上不加班要请假，否则按旷工处理。许多计时员工的酬劳是上满30天班，才有800元的底薪加2.5元／小时的晚上加班费；计件员工的单价明显偏低，晚上加班只有0.5元加班补贴，休息日没有任何补贴。这些都大大低于番禺区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和加班费标准，公司明显克扣员工工资。
　　黄伟木静静地观察着工厂里对待工人们所做的一切。
　　黄伟木认为自己要找到4方面的证据。第一，能确定他与厂里存在劳动关系的证据。第二，他上班时间的证据。第三，工资证据。第四，他认真工作的证据，不能到时让厂方反咬一口说他不认真工作，打官司属于恶意。
　　为了便于找证据，黄伟木特地花500元买了一部MP4，具有短时间摄像功能，还买了U盘。
　　厂里发下来工作证，黄伟木保存好，但仍有些担心，因为一张简单的小纸片，难以说明什么问题，还好，6月份，番禺给流动人口办暂住证，是IC卡的，里面琶记着工厂的资料。

　　而上班的时间如何证明，这让黄伟木花了一番心思。制衣公司打卡上班，在保安室罩有一份考勤卡，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据，可是怎么把考勤卡备份?每天上下班时保安总是像个哨兵一样站在打卡机旁，监视着工人们打卡，若平白无故地拿走自己的卡，肯定会引起保安的警惕。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一天上班时，他看见一位工友拿着卡离开保安室，说是拿卡去给厂长签卡。他忙跟上去问原由，才知道原来请假要找厂长签卡。“勤劳”的黄伟木一直没请过假，以致对这个常识都不懂，他顿时想出办法了。第二天，黄伟木专门请了一天假，成功地拿到了考勤卡，带出去扫描下来保存到U盘，接着找家网吧上传到网络硬盘里，再删掉U盘里的，以免被发现。
　　也是这一天下午，黄伟木领到这里“上班”的第一份工资，3月份的工资。工资是以现金发放的，没有工资条，这让黄伟木的取证遇上了麻烦。但他想，虽然没有工资条，但是计件员工有计件表，也一样可作为证据。于是黄伟木瞅准时机，取了自己的和几个同事的、上面有经理指纹的表格保留。
　　创造高额的工作量，就是证明自己认真工作的最好证据。进厂几个月，黄伟木都是铆足了劲与工友“比赛”，4月，他领到了计件车间最高的工资l400元。接下来几个月，他的工资基本都是在1000元以上，仍是较高的。到8月31日，黄伟木因布尘引起的过敏性皮炎一天天恶化，不得不离开了工厂。在这5个月时间里，他只领到工资4200多元。

　　三 官司：部分诉求得到支持

　　9月l目，黄伟木携带证据到广州番禺区劳动仲裁委员会提起申诉，要求与汇晟公司解除劳动关系，汇晟公司应支付他3月25日至9月1日正常工作时间工资差额14743元及加班费差额23370元；支付他解除劳动关系的经济补偿金12336元，共计50449元，这个数额是他领到的实际工资的十多倍。
　　同日，黄伟木在网上公开他的QQ号，在QQ网络空间发表《致汇晟服装公司的公开信》和《致汇晟全体员工的公开信》，并通过短信分别向该公司老板和员工告知他的举动，同时在新浪杂谈、天涯论坛发表文章，标题为《史上最黑马!!一个农民工疯狂的合法维权》。
　　直到3天后，他的这些帖子终于在网络和社会引起了强烈反响和争议，同时，番禺区劳动部门也作出反应，介入调查。9月4日，番禺区劳动部门检查发现，汇晟公司一直存在未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未办理用工备案手续等问题，要求企业限期整改。由此，汇晟公司停工一天接受调查，进行整改。整改中，公司与大多数员工补签了劳动合同。
　　10月8日，番禺区劳动仲裁委员会开庭审理黄伟木的申诉。
　　10月14日，番禺区劳动仲裁委员会作出裁定书，认可了黄伟木提供的证据，支持了黄伟木的部分诉求，同意黄伟木与汇晨公司解除劳动关系，裁定汇晨公司向黄伟木支付4月至8月期间正常工作时间，工资和加班费之和的二倍差额11606元;解除劳动关系的经济补偿金(支付半个月工资)893元。

　　四 心愿:唤醒权益惫识促进劳资和谐

　　黄伟木的获胜表明劳动仲裁部门认同了他的卧底式维权方式。获得补偿的多少，不是他的初衷，他的初衷是要制造轰动，以让更多的人看到很多劳动者的权益没有依法得到保障，劳动者本身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权益受到侵犯。
　　有人对黄伟木高度赞扬，称他是农民工里的“王海”，是推动中国和谐劳动关系的标志性人物，也有人对黄伟木的“卧底”或“刻意”表示质疑，称他为打官司而刻意去受到侵权，并不可取，且动机不单纯，是为了出名的炒作，会造成“不真实的劳资关系”。
　　劳动法专家、北京大学法学博士姜俊禄对此认为，“我们不必在意他是否刻意、不刻意地受到了所谓的用人单位的侵权，最重要的在于侵权，至于刻意和不刻意，仅仅是这个事件背后的东西;摆在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面前的，就是用人单位的侵权事实是否存在。”
　　对人们的是非争议，黄伟木并不觉得难堪，他说:“我所说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我是想通过出名来发出农民工的声音，我的目的是正当的，我始终是一个正面人物。”
　　案件结束以后，黄伟木将开办一个公益网站，把自己对劳动方面的法律法规的认识和理解，通过网站向社会传播，让更多和他一样的农民工知道自己应当享有哪些权利。

作者：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