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某某被控妨害公务经再审改判无罪获得赔偿案

「案情」

被告人：孙某某，男25岁，江苏省无锡县人，系无锡县玉祁电讯元件厂供销员。1995年3月3日被逮捕。

1993年12月20日，浙江省嘉善县X镇创新五金工艺厂（以下简称“工艺厂”）业主谢文海，与江苏省无锡玉祁电讯元件厂（以下简称“元件厂”）签订了一份定做9898型双卡收录机反光纸1.5万套（每套1.35元）、PVC贴面5千套（每套7.5元）的加工承揽合同。合同约定，由工艺厂为元件厂提供2千套反光纸和500套PVC贴面作为铺底，其余货款于收货当月全部结清。合同签订后，工艺厂根据元件厂的计划单为其生产了5千套反光纸和24套PVC贴面，共计货款21750元。送货后，元件厂仅付款5000元，并用10台收录机折抵货款2980元，总计付款7980元，尚欠13770元。工艺厂催讨无着，遂向嘉善县人民法院起诉，要求元件厂立即归还货款13770元，赔偿旅差费及逾期付款利息1000元。

嘉善县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后，经合法传唤，元件厂法定代表人无正当理由拒不到庭。为此，嘉善县人民法院于1994年10月21日作出民事判决：一、被告江苏省无锡县玉祁电讯元件厂给付原告谢文海货款13770元，于判决生效后10日内给付；二、被告应偿付原告逾期付款的违约金，按每日万分之三计算，自1994年2月11日起至付清货款止；三、原告的其他诉讼请求，不予支持。宣判后，元件厂既不上诉，又未按期履行判决。工艺厂向法院申请执行。嘉善县人民法院于1994年11月21日以邮寄方式向元件厂送达了限期执行通知书，而元件厂仍未履行。嘉善县人民法院于1994年12月30日派员查封了元件厂的两间厂房及室内产品。1995年1月15日，嘉善县人民法院再次派员去元件厂时，发现被查封的两个厂房内的200台美多牌9588双卡收录机已被该厂供销员孙某某变卖得款42000元，致使原生效民事判决无法执行。为此，嘉善县人民法院以妨害公务为由，于1995年2月16日将孙某某拘留，又于同年3月3日决定逮捕。孙某某被拘留后，催促家属于3月13日支付了人民币16000元，使经济纠纷案件全部履行完毕。

「审判」

嘉善县人民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孙某某无视国家法律，变卖法院查封的财产，造成本院已生效的民事判决无法执行，其行为已构成妨害公务罪。鉴于被告人孙某某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并催促家属履行本院执行标的，可以从轻处罚。该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七条的规定，于1995年3月20日作出刑事判决：被告人孙某某犯妨害公务罪，判处拘役四十五日。宣判后，孙某某没有提出上诉，检察院也未提出抗诉。判处的刑罚执行完毕后，孙某某于1995年4月1日被释放。

1995年5月，嘉善县人民法院院长发现原刑事判决在适用法律上确有错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九条第一款的规定，经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1995年5月30日该院作出刑事裁定，依法另行组成合议庭对本案进行再审。

嘉善县人民法院再审后查明，被告人孙某某变卖了已被查封的200台美多牌9588双卡收录机事实存在。该院认为，被告人孙某某变卖已被查封的财产，属妨害民事诉讼行为，但不构成犯罪，原判适用法律不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九条第一款和第一百五十条的规定，经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于1995年6月22日作出再审判决：

一、撤销原判；

二、对孙某某宣告无罪。

1995年7月1日，嘉善县人民法院向孙某某送达了改判无罪的判决书。院长亲自接待了孙某某，向他赔礼道歉。孙某某对自己妨害法院民事诉讼行为的危害性有了一定的认识。嘉善县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的有关规定，主动给予孙某某赔偿金714.60元，补偿其往返路费及其他开支费用200元。孙某某当场签收，并对人民法院勇于及时纠正错案的做法表示感谢。

「评析」

本案是浙江省法院系统首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的有关规定，对被再审改判无罪的当事人给予赔偿的案件。

被告人孙某某擅自变卖人民法院依法查封的物资，致使人民法院的生效判决无法执行，其行为不仅侵犯了权利人的合法权益，而且扰乱了人民法院的正常审判活动，人民法院理应对其妨害民事诉讼的行为采取强制措施。我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二条规定，诉讼参与人或其他人隐藏、转移、变卖、毁损已被查封、扣押的财产，人民法院可以根据情节轻重予以罚款、拘留；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根据本案的具体情节，嘉善县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对孙某某予以罚款或者拘留，以排除妨害，维护诉讼秩序，保证人民法院生效判决的顺行执行。但是，孙某某的行为并未构成犯罪，嘉善县人民法院对其追究刑事责任，显属错误。我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七条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罚金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本案被告人孙某某并没有对依法执行公务的审判人员采取殴打、捆绑、蛮横阻挠等暴力手段，或进行精神上的恐吓，迫使审判人员无法执行职务，其行为不符合妨害公务罪的构成要件。孙某是诉讼当事人，也不构成拒不执行法院裁判罪。因此，不能对他追究刑事责任。原审判决混淆了罪与非罪的界限，嘉善县人民法院主动纠正错误，按审判监督程序改判被告人孙某某无罪，这体现了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精神，维护了法律的严肃性和被告人的正当权益。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于1995年1月1日起施行。该法第二条规定，国家机关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违法行使职权侵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造成损害的，受害人有依照本法取得国家赔偿的权利。该法第十五条规定，审判机关依照审判监督程序再审改判无罪，原判刑罚已经执行的，受害人有取得赔偿的权利。本案再审宣告孙某某无罪之后，虽然其本人没有提出赔偿申请，嘉善县人民法院仍然根据国家赔偿法的上述规定，主动给予赔偿。这种自觉执行国家法律，坚持有法必依的做法，为全省法院认真贯彻执行国家赔偿法开了一个好头。

本案赔偿金的计算方法，嘉善县人民法院根据嘉善县统计局公布的1994年度该县职工平均年收入为4764元，扣除节假日，以全年300个劳动日计算，日平均工资为15.88元。孙某某被羁押45日，赔偿金额为714.60元，另补偿其往返路费及其他开支费用200元，共计914.60元。我们认为，国家赔偿法第二十六条规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的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据此规定，赔偿金应按全国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而不应按当地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至于计算日平均工资时，是否应扣除节假日，由于最高人民法院目前对此尚未作出司法解释，各地法院可以根据自己对法律精神的理解予处理。最高人民法院作出司法解释后，应遵照解释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