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是承揽关系还是雇佣关系？

发布日期：2013-10-05 作者：王怀臣律师

提供劳务者受害责任纠纷案民事判决书

浙江省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2012)浙嘉民终字第123号
上诉人(原审被告)：熊小乔，女，1974年生。
委托代理人：钟伯英，嘉兴市天安法律服务所法律工作者。
上诉人(原审原告)：谢光华，男，1969年生。
委托代理人：顾德生、王国华，浙江力协律师事务所律师。
上诉人熊小乔为与上诉人谢光华提供劳务者受害责任纠纷一案，不服南湖区人民法院（2011）嘉南民初字第3264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出上诉。本院于2012年2月16日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审理了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审法院经审理认定，2010年5月17日，谢光华在熊小乔经营的嘉兴市南湖区城东乔江海铝合金厂内安装隔断布，因厂内天车突然启动造成谢光华受伤。熊小乔送谢光华前往武警浙江省总队医院住院治疗，谢光华于2010年6月30日出院，出院小结诊断为：1、右股骨中段粉碎性骨折；2、右小腿、左膝盖、左踝部皮肤挫裂伤；3、右大腿、右小腿皮肤脱套伤。谢光华于2011年8月21日因“右股骨骨折术后15月”再次入院，并于2011年9月5日出院。谢光华两次入院治疗，共花去医药费45557.1元。2011年10月20日谢光华委托嘉兴新联司法鉴定所进行残疾等级鉴定及三期（误工、护理及营养期限）鉴定，该所于2011年10月25日出具嘉联司鉴所[2011]临鉴字2594号、2595号司法鉴定意见书，鉴定结果为：谢光华已构成十级伤残；误工期限（包括住院期间）建议为十个月；护理期限（包括住院期间）建议为三个月，每天按壹人计算；营养期限建议为三个月。鉴定费用为1800元。
原审法院另查明，谢光华第一次住院时的医药费37041.4元系熊小乔垫付。谢光华与妻子熊某某共生育两个子女，儿子谢某某于1998年11月某日出生，女儿谢某于1997年8月某日出生。2011年11月14日，谢光华以提供劳务者受到侵害为由诉至原审法院，请求判令：熊小乔支付医药费、误工费、护理费等相关费用共计117029.77元。
熊小乔在原审中答辩称，双方当事人主体不适格，谢光华的诉讼请求无事实和法律依据，谢光华单方委托进行人体损伤残疾程度鉴定的程序不合法，故请求原审法院依法驳回起诉。
原审法院经审理认为，谢光华系为熊小乔从事安装隔断布工作，受熊小乔的安排和指示，双方关系符合雇佣关系的法律特征，双方形成雇佣法律关系，熊小乔为雇主，谢光华为雇员。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三十五条规定，个人之间形成劳务关系，提供劳务一方因劳务自己受到损害的，根据双方各自的过错承担相应的责任。该法第二十六条规定，被侵权人对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权人的责任。谢光华在从事安装隔断布过程中未做好人身安全工作便在高处作业，未尽到安全注意义务，对损害的发生存在一定的过错，可以减轻熊小乔相应的责任。原审法院根据双方当事人过错责任大小确定熊小乔对谢光华的损失承担80%的赔偿责任。
谢光华的损失包括：1、医疗费45557.1元；2、关于误工费，原审法院根据鉴定意见确定原告误工期限为10个月，误工费的计算标准按同行业上一年度职工的平均工资标准即26725元/年（建筑业）。误工费为22270.83元（26725元/12月×10个月）；3、关于护理费，原审法院根据鉴定意见确定谢光华护理期限为3个月，由1人护理。护理费的计算标准按全社会单位在岗职工年平均工资私营单位标准即23409元/年。护理费为5852.25元(23409元/12月×3个月)；4、关于残疾赔偿金，谢光华的户籍所在地虽为江西农村，但其到嘉兴工作居住在城镇，收入来源于城镇，故其应按城镇居民上一年度人均纯收入标准即27359元/年计算，残疾赔偿金为54718元（27359元/年×20年×0.1）。谢光华共生育两个子女，被扶养人生活费为8036.1元[17858元/年×（4×0.1/2+5×0.1/2）]。此项总计62754.1元；5、鉴定费1800元；6、关于营养费，原审法院根据鉴定意见确定的营养期3个月，确定谢光华的营养费为2000元；7、住院伙食费885元（15元/天×59天）；8、关于交通费，由于谢光华未提供相应的凭据，原审法院不予支持。以上损失合计为141119.28元。熊小乔根据责任比例承担谢光华损失的80%即112895.42元，扣除熊小乔已支付的医疗费37041.4元，熊小乔尚应支付75854.02元。关于精神损害抚慰金，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条规定，酌情确定谢光华精神损害抚慰金为3000元。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十六条、第二十二条、第二十六条、第三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二十八条之规定，判决：一、熊小乔赔偿谢光华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残疾赔偿金等各项损失计75854.02元，于判决生效后七日内履行；二、熊小乔赔偿谢光华精神损害抚慰金3000元，于判决生效后七日内履行；三、驳回谢光华的其他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1320元，由谢光华负担405元，熊小乔负担915元，于判决生效后七日内交纳。
判决宣告后，熊小乔、谢光华均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诉。熊小乔上诉称，原审法院认定事实不清。一、2010年5月
15日，熊小乔需在嘉兴市南湖区城东乔江海铝合金厂内进行隔断，故将隔断布业务发包给嘉兴市欧雅塑钢门窗店。双方之间形成的法律关系系承揽合同关系，而非原审法院认定的雇佣关系。二、事故发生当日，谢光华带领熊某到厂内施工，未与厂方联系，擅自登高作业，亦未切断电源，导致被场内天车挤压受伤，其本身对事故的发生存在过错。综上，原审判决熊小乔对谢光华的损失承担80%的赔偿责任，于法无据。故请求撤销原判，改判驳回谢光华原审诉讼请求。
针对熊小乔的上诉请求，谢光华答辩称，其受雇于熊小乔在熊小乔厂里工作，熊小乔所称的将业务发包给谢光华的说法无事实依据，双方间系雇佣关系，而非承揽合同关系。另，谢光华已在厂内工作多日，不存在未与厂方联系擅自作业的事实，且谢光华受伤并非因为登高作业坠落或未能切断电源所致，而是因熊小乔工厂的员工疏忽所致。故熊小乔应对谢光华的损害承担全部的赔偿责任。
谢光华上诉称，原审法院认定其对损害的发生存在一定的过错，属事实认定不清。原审法院认为，谢光华未尽到安全注意义务，没有依据。高处作业需做的安全措施主要系针对高空坠落受伤的情形，对此谢光华已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而本案中谢光华并非因高处坠落而受伤，而是被突然开动的天车挤压所致，故谢光华受伤与高处作业未做好安全措施无关，谢光华对自身遭受的损害并无过错。故请求撤销原判，改判支持谢光华原审诉讼请求。
针对谢光华的上诉请求，熊小乔答辩称，本案中谢光华系承揽熊小乔工厂的隔断工程业务，而非提供劳务，双方间系承揽合同关系，而非雇佣关系。谢光华在具体施工时，根本不受熊小乔的指挥和监督。谢光华随意从隔壁工厂上下工作台，其本身存在过错，其应对自己的过错承担相应的责任。另，本案所涉侵权行为及损害结果均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施行前，原审适用该法，系属适用法律错误。
双方当事人在二审中均未提供新的证据。
本院经审理认定的事实与原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一致。
本院认为，本案二审争议焦点在于熊小乔与谢光华间系承揽合同关系还是雇佣关系以及谢光华对自身的损害结果是否具有过错。
关于本案中双方当事人间的法律关系，本院认为应属承揽合同关系。承揽合同，是指当事人双方约定，一方按照他方的要求完成一定的工作，他方接受工作成果并给付约定报酬的合同。雇佣关系，是指根据当事人的约定，雇员按照雇主的指示，在一定或不定的期限内利用雇主提供的条件提供劳务，雇主向提供劳务的雇员支付劳动报酬。承揽合同的目的是工作成果，而非劳务。在承揽合同中，虽然承揽人为了完成工作成果需付出劳动（即劳务），但劳动本身不是加工承揽合同的目的，而是完成工作成果的手段。雇佣合同则是直接以劳务为目的，其标的在于劳务本身。故在支付报酬上，雇佣关系一般表现为按提供劳务的时间计算工钱，而承揽合同则是按完成的工作成果计报酬。另，雇佣关系中雇员一般要受雇主的支配，承揽合同一般需要承揽人有专业资质。本案中，熊小乔要求谢光华将熊小乔厂房与相邻的另一厂房进行隔断，目的系完成工作成果；熊小乔亦是按照谢光华完成的隔断布的面积向谢光华支付报酬；据熊小乔陈述的“谢光华在从事这项工作的时候根本不受熊小乔的掌控”及谢光华陈述的“我们干活也不需要请示对方再干”，可认定谢光华何时做工、如何做工并不受熊小乔方指挥。据此，可认定双方间的法律关系并非雇佣关系，双方法律关系符合承揽合同关系的特征。原审认定双方间系雇佣关系存有不当，本院予以纠正。根据查明的事实，承揽人谢光华在定作人熊小乔厂里干活，被熊小乔工厂员工开动的天车挤压受伤。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九条规定，雇员在从事雇佣活动中致人损害的，雇主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熊小乔雇佣的员工在开动天车时未尽注意义务，导致谢光华遭受伤害，具有重大过错。因此，本案双方当事人虽系承揽关系，但熊小乔对其雇员致人损害仍应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关于谢光华对自身的损害结果是否具有过错。本院认为，
本案系承揽法律关系，谢光华作为承揽人，其在承揽业务操作中对自身的人身安全负有较高的注意义务。因熊小乔工厂天车在工作日随时可能开动，谢光华亦并非第一天在该厂工作，且据其陈述，其在该厂工作的前几日天车均有开动。故谢光华此次作业不仅需考虑高空作业一个因素，还应充分考虑其作业的周围环境因素，其应观察周围的情况，尽到必要的注意义务。但事故发生当日，谢光华和随其干活的熊某并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其对自身的损害结果存在疏忽大意的过失。原审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二十六条规定，被侵权人对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权人的责任。原审根据双方过错责任大小确定谢光华对自身损害结果承担20%的责任，相应减轻熊小乔20%的赔偿责任并无不当。熊小乔辨称，原审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系适用法律错误。本案侵权行为虽发生在该法实施之前，但谢光华于2011年9月15日才治疗终结，并于2011年10月20日申请伤残等级鉴定，因伤残鉴定确定后方可确定受损害的结果，故应认为本案的侵害结果产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实施之后，故原审适用法律正确。
综上，熊小乔、谢光华的上诉请求均不能成立，均应予以驳回。原审认定事实清楚，虽法律关系定性错误，但判决结果并无不当，应予以维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二审案件受理费3542元，熊小乔的上诉费1771元由熊小乔负担，谢光华的上诉费1771元由谢光华负担。
本判决为终审判决。

审　判　长杨迪虎
审判员谭灿
代理审判员陈远

二○一二年四月二十日
本件与原本核对无异
书记员阮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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