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阅卷、不能见到法官、不能发表意见、不能会见被告人

　　死刑复核收归最高法院统一行使将满3年 成都一律师代理案件时遭遇尴尬 建议死刑复核公开

　　“阅不到卷，见不到人，就连是哪个法官主审都不晓得。死刑历经一审、二审，走到‘复核’的最后关头，律师却遭遇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困惑。”

　　———摘自成都律师成安博文《死刑复核律师的困惑》

　　四川刑事律师网首席律师成安很少接死刑复核的案件，“感觉可操作的空间不大，最多是提供法律咨询。”不过，手头上正代理的一起死刑复核案件却让他感慨颇多———死刑复核律师无法阅卷、无法见到法官、无法发表意见、无法会见被告人，根本无法介入死刑复核，有劲使不上。

　　昨日，成都律师成安的一篇博文《死刑复核律师的困惑》在网上引起共鸣，他说半个月的死刑复核案件代理经历让他意识到“与其说死刑复核是司法程序，不如说它是法院系统的内部复查程序”。

　　死刑复核收归最高法院即将满3年，成安希望最高法院办理死刑复核应走向公开。

　　贩毒被判死刑

　　家属跪求律师“复核”留条命

　　为了保住弟弟一条命，金堂人李红(化名)这些天一直奔走在西安、成都、北京三地。今年6月，李红的弟弟因贩卖毒品罪、非法持有毒品罪数罪并罚，被西安中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今年9月，该案经陕西省高院二审，维持原判。听到这个消息，家里人凑出了所有的积蓄让李红来成都找律师，希望能在最后的死刑复核程序中救弟弟一命。

　　11月17日，李红找到了成都律师成安。在律师事务所里，李红声泪俱下恳求成安“救弟弟一命”。由于看不到案卷材料，而且听李红说其弟弟贩卖毒品的数量达到了6公斤之多，是主犯，成安很为难。“之前没接手过死刑复核案件，而且人命关天，不敢轻易接手。”随后的两天，李红一直请求成安律师，好几次都下跪了。“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让人很煎熬。”最终，成安接了这个案子。“没什么费用，家属经过一审、二审的折腾，几乎一穷二白了。”成安说，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律师不愿意接死刑复核案件的原因。

　　“死刑复核”三道坎

　　律师遭遇程序困惑

　　据报道，死刑复核权作为“少杀”“慎杀”政策的一部分，自2007年1月1日收归最高法院统一行使以来，第一年就有15%的死刑案件未予核准，最高法院判处死缓的数量，首次超过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数量。这样的数据说明，审判机关贯彻“慎杀少杀”刑事政策，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效果。但死刑复核程序折射到律师群体时，却更多的是无奈。

　　第一道坎：阅不到卷

　　自从代理了李红弟弟的案件，成安就基本没闲过。“与其说死刑复核是司法程序，不如说它是法院系统的内部复查程序。”代理案件半个月下来，成安告诉记者，自己遭遇了职业生涯中的最大困惑。

　　“不公开”是他遇见的第一道坎。“案件目前有无移送到最高法院复核?最高法院没有作答。”代理案件的第一天，成安只得跑到西安，通过在该地区合作者的上下打听，有了结果：案子已经移送出去了。“一个本属于律师最基本的知情权，却要依靠熟人关系得以实现。”成安很无奈。

　　接下来是要查阅案卷。由于没有法律明确规定，死刑复核律师无法从最高法院拿到案卷。成安只能选择了向被告人的姐姐以及一审、二审律师要案卷。但这些案卷和最高法院的案卷是否一致，是否有漏缺，成安无从知晓。

　　第二道坎：见不到被告

　　然而接下来，第二道坎又出现了：成安会见不到被告人。李红不知道弟弟的状况怎么样，托成安带去为弟弟新买的厚棉衣。面对家属的恳求，成安也很无奈。

　　“死刑复核作为生命的最后一层屏障，被告人也许会在下一道关口消失。在这个过程中，律师与被告人面对面会见并沟通尤为重要。”成安说，律师会见这个最基本的诉讼权利也在死刑复核程序中被抹去了。2007年2月开始实施的《死刑复核案件规定》仅仅13条，而对死刑复核律师的权利和地位的规定一条都没有，“由于没有法律明确规定，律师在死刑复核阶段就是代为申诉人，实际操作中最高人民法院不安排律师会见被告人，阅卷问题也都由律师自行解决。”成安说，这就意味着律师需要自己跟看守所联系会见被告人，但由于缺乏法律的明确规定，看守所往往以没有最高法院的签字为由拒绝会见，这种尝试往往是徒劳。

　　第三道坎：见不到主审法官

　　见不到被告人，那就去北京见法官!第三道坎挡在面前：死刑复核程序是完全封闭的上下级法院间的书面审理程序。“想知道审理进程，法院拒绝;要向法院递送案件补充材料，连主审法官和渠道都不公开，无法递交。”在北京的几天，成安不得已再次调用自己在司法系统的博士同学，打听到具体承办案件的法官是谁。电话打过去，对方首先吃惊于“你怎么知道是我办这个案子?”

　　“在审判程序中，虽然有规定说‘辩护律师可以提出辩护意见，法院可以听取辩护人意见’，但‘可以’这个词的背后也意味着另外一层意思———也可以不这样。”成安奔走了半个月，至于效果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我第一次代理死刑复核案件，有的时候自己也很困惑，都不清楚能帮多大的忙。”

　　目前，成安代理的这起案件还没有一个结果。“听内部人说，可能要到过完春节才会有结果。”不过，成安很担心，因为根据法律规定，最高法院的死刑复核结果是不送达律师的，“可能有了结果，我都不会第一时间知道。”

　　写博文呼吁

　　最高法院应开门复核

　　成安的这次代理经历，让他思考了很多。昨日，他在四川刑事律师网上撰写博文《死刑复核律师的困惑》，呼吁更多的律师和他一起关心死刑复核程序，更希望能引起立法部门和司法部门的注意。

　　成安在博文中指出，死刑复核收归最高法院统一行使即将满3年了，但相关法律对死刑复核程序中律师权利并未作出具体规定，律师有劲无处使;死刑复核权作为一种权力，律师希望知道权力的运行过程，并渴望能依法参与其中。成安希望法院不能关起门来复核，而应该充分听取辩护律师的意见。

　　昨日本报记者就“死刑复核”相关问题采访最高人民法院新闻办公室。记者按要求发去采访提纲后，截至记者发稿时，最高人民法院尚未作出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