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危机”的两个法学认知取向：极端主义与现实主义

　　一、经济危机是个好东西

 

　　从一个知本家、创业者和投资者的角度，我们体验和观察这场百年一遇的“经济危机”，有一个很深的体会：这种危机对于个人品格、人类文明的健康成长是一个必需品。

 

　　我们接触大量的年轻应聘者，感觉大部分年轻人学无所成，需要重新培养，而且受懒惰、胆怯、投机取巧、得过且过的价值取向所束缚，缺乏良知、胆识、吃苦精神、自由理性和对于人类基本价值的尊重。

 

　　可以说，大部分教育机构对于人的品性与技能的培养基本都失败了。我们只能在实战中磨砺品格，锻炼技能；花费时间和金钱购买的学校教育基本上是“Nonsense”。经济危机，至少可以作为一场就业危机、生存危机，提高职位竞争的难度，让求职者学会尊重自己的职业、雇主，尊重客户细微、琐碎的需求，尊重那些伟大、善良、勇敢的创业者、投资者。

 

　　回头看历史，“经济危机”产生过两个法学认知取向：极端主义与现实主义。极端主义往往塑造少数法学领袖，掀起社会运动，最终归于平淡。例如，Marxism就是一种极端主义。它在试图解决一些道德与理性难题的时候，忽略了其他更加关键的经验要素。在一个呼唤单一性，呼唤权威，呼唤抽象推理的体制下，大量理论家和实践家会跟从极端主义的法学经典理论，开展富于挑战性的建构探索，最终引发革命，甚至是暴力革命。

 

　　相反，现实主义不容易产生法学领袖，不容易掀起社会运动，它也不指望，不需要通过社会运动解决现实问题。它将一直平淡，应用面也窄，但是定力很强。在一个反对单一性，反对权威，反对抽象推理的现实主义体制下，大量理论家和实践家会根据各自的法学理论，牢固地推行老规矩，反对引发危机的创新与扩张，极力抗拒革命，尤其抑制任何形式的暴力革命。

 

　　这场百年一遇的经济大危机，其发生的契机非常之好：互联网普及之后，它爆发了。互联网为人类社会避免一两种带着情感和理性偏见的新理论通过规避批评与争论的旧传播体制，快速俘获主流社会，提供了强大的信息处理平台。我们相信，这场经济大危机会不会败坏人们的道德生活。它会让人们更节俭，更勤奋。

 

　　不过，个别“极端聪明的笨蛋”可能编造出非常蛊惑人心的法学理论，在个别国家，通过政策强行实施，戏剧性地改变国家发展方向，引发全球性的混乱。因此，我们阅读那些文彩动人、推理自恰、闪耀道德与知性光辉的法学理论时，也要保持戒心，找一些让其沦为笑谈的视角，思考到攻破其伪装的层次和高度。

 

　　二、深刻的法学是一宗罪

 

　　活生生的案例创造活动，对于良心、品性、意志、智慧、胆魄的挑战，总体上超过任何法学研究活动。

 

　　空闲的时候，去阅读一些东西，总有个体会：深刻的法学是一宗罪。大陆法的唯理主义总是搞一些专业词汇、原则、逻辑，看起来非常深奥，令人敬畏，但是这种理论对于现实的判断总让人感觉剑走偏锋。由于这个感觉，我经常嘱咐自己，某某大学的毕业生永远不能用来当雇员。是的，拓展认知对象与层次的可能性，这可以让人更加勇猛、深邃。但是，我们这个社会不需要太多的人在那样一种方向上勇猛、深邃。当他们碰壁后醒悟，更换这些勇猛和深邃的应用方向，他们大部分已经衰老了。社会角色和失败境遇已不再允许其说真话。因此，那些受惠于public体制的老牌大学恰恰可能使其老师和学生受害最深。如果社会曾跟随他们的“深刻”，那么社会也曾深受其害。

 

　　相比之下，美国法的经验主义似乎没有专业门槛，阅读有趣且直白，不容易让人在知性上产生崇敬性迷茫，但是后劲很大，可以在经验层面绵延出令人惊叹的自恰性。正是由于这个判断，有人就提议，中国法学院大部分课程直接用美国法学院的英文教材就好了。那是真正理性的东西。至于中国法律，从开始接触到考下律师，一般需要三个月，毋须太多理性与真情的投入。

 

　　因此，我们建设法治国的时候，不要忘记两点：

 

　　第一，美国没有腐化、衰败，相反，它将更加强大，更加稳定，挑战美国核心价值的国家则可能深度腐化、骤然衰败，瞬间转向，《历史的终结》一书揭示了一个关于美国与其敌国命运的伟大命题，文字浅显，但可存续千年；

 

　　第二，美国律师是无冕之王，真正的贵族和美国的统治者。美国的法治不是法学家群体塑造的，而是律师们塑造，律师们掌管的。如果我们在破除领袖、各部门首长、行政机构垄断法律语言的格局之后，让法学家群体垄断法律语言，那么我们这个社会同样没有前途。除非给律师特权、人格、安全、健康、自由、财富，并由律师主导全社会的法律语言，我们永远不可能建成法治国家。律师得不到这些好处，大批的高官就会继续被抓捕，社会大清洗就不会停歇，就会有陈水扁、全斗焕、卢泰愚、金泳三、金大中、卢武铉等“总统”继续被逮捕、羁押、自杀。总之，以扩张与维护律师权利为主线进行综合改革，这是我国社会主义法治建设的核心内容。

 

　　后记：预感的事情经常如期而至。例如，2004年，到北京山区十多次，经常Haunting到一些秀美、幽静的角落。有好几次，为个人存在的虚无、为低俗消费造成的环境污染而羞愧万分；内心多次真切地吁求：来一场大危机吧，让清教精神普及，让我们活得更加节制，更有价值。2005年，每次进山，冥冥中感觉，两年后会爆发全球有史以来最大的经济危机。果然，2007年，全球经济危机就爆发了。对这场危机，我有上述两个基本判断。希望它们是维系其他一些可望发生的预感事件的思想基础。

【作者简介】
魏衍亮，北京大学法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