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装修合同是承揽合同还是雇佣合同?

【案情】李卓、李越系亲兄弟，为湖南省邵阳市双清区郊区农民，兼职从事室内装修(吊顶)工作。二人通常在老搭档刘硕承揽到工程后，受其雇请而负责吊顶。2009年11月8日，李越撇开刘硕，直接从业主黎勤处以包工包料的形式承揽到一笔小工程，并安排李卓具体负责装修。当日，李卓在装修时不慎从脚手架上掉下，受伤并住院治疗7日，李卓以是给业主黎勤搞装修，其意外摔伤应由受益人黎勤负责，出院后多次向黎勤要求赔偿一切损失，但屡屡遇挫。2010年4月12日，李卓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被告人黎勤赔偿其医疗费、误工费、交通费、陪护费、伤残费、被抚养人生活补助费总计13万余元。
　　【分歧】关于李卓务工受伤而遭受的损失，黎勤是否有赔偿责任，有两种不同意见。第一种意见认为，本案是雇员受害赔偿纠纷。因李卓是雇员，黎勤是雇主，雇主对雇员的工伤应当直接承担赔偿责任，而且是无过错责任，故黎勤应全额赔偿李卓因受伤所遭受的全部损失。第二种意见认为，本案是承揽合同纠纷。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条的规定，承揽人在完成工作过程中造成自身损害的，定作人不承担赔偿责任。故黎勤不须对李卓的受伤承担赔偿责任。
　　【评析】笔者同意第二种意见。承揽合同履行中所生风险由完成工作成果的承揽人承担，而雇佣合同中所生风险则是由接受劳动的雇佣人承担。因此，只要将李越的包工包料行为属于何种性质加以准确界定，黎勤是否须承担赔偿责任便不言自明。理由如下：
　　第一、有过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农民自住的房屋修建时，常有两种用工形式——包工和点工。不难认定，包工是承揽合同，而点工是雇佣合同。因为包工是有组织的，它本身有组织者，它只需在约定的时期按照约定的质量交付工作成果即可。而点工则需接受业主的指挥。本案中，李越和业主黎勤达成的用工形式，正是包工，而决不是点工。
　　第二、有过私家房屋装修经验的人都知道，无论是泥工、还是木工或者其它装修工种，揽工时均是有包头的，即业主洽谈时面对的是包工头个体，而真正装修时是数个装修工的集合体，而且这个集合体是有头领有内部分配制度的。显然，只有自然人才能成为雇佣合同的对象，而集合体或以集合体成员出现的个体绝不是雇佣合同的对象。因此，装修合同从性质上讲属于承揽合作的一种，就如罗豪才(原最高法院副院长，现全国政协副主席)在《人民法院案例与评注》上所言。本案之所以有可能被误认为雇佣合同，应该是李卓、李越这个集合体太小之故。若李卓、李越这个集合体是5人、6人，或更多的人，甚至以一个施工队命名的，我们就不会误认其为雇佣合同了。
　　第三、根据最高院《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解读，区分是承揽还是雇佣，主要从四个方面进行辩析：1、当事人之间是否存在控制、支配和从属关系。若存在，即为雇佣;若不存在，即为承揽。本案中，李越是包工包料，其和业主黎勤是平等的，双方无支配从属关系。故本案是承揽合同。2、是否由一方提供劳动工具，限定工作时间。若是，为雇佣;若否，即为承揽。本案中李越是自带工具，自行组织人员，业主黎勤也无权限定他每天必须工作多长时间，因此，显然是承揽合同。3、是定期给付劳动报酬还是一次性结算劳动报酬。若系定期给付劳动报酬，则为雇佣;若系一次性结算劳动报酬，则为承揽。本案为包工包料，显系一次性结算劳动报酬，故为承揽。4、是继续性提供劳务，还是一次性提供劳动成果。本案中李越依约需要交付的是劳动成果(且该成果必须符合约定条件)，并非只要提供了劳务即可拿到报酬，故本案非雇佣而系承揽。
　　第四、众所周知，雇佣合同中，是要完成了劳务，就可拿到报酬;若因质量达不到雇主要求，而重作或返工，雇主须增加工作报酬。而装修合同若有质量问题，业主不但无须增加报酬，反而享有索赔的权利。因此，本案中的装修合同绝非雇佣合同而是承揽合同。
　　第五、本案中，李卓和黎勤没有合同关系，因此无权向黎勤主张赔偿。即使如李卓所言，是他揽到的工程而非其弟李越所揽工程，也因是承揽合同而对意外摔伤后果自负责任。若业主黎勤愿意主动对遭受不幸的李卓提供人道主义财物援助，那则另当别论。
　　综上，室内装修合同并非因提供了劳务即可拿到报酬，而必须交付合格的劳动成果，若该成果有质量瑕疵，必须承担无偿返工的义务，故室内装修合同是一种典型的承揽合同。尤其本案是包工包料，若李越购买的材料甲醛超标致业主损害，业主享有索赔的权利;这决非雇佣合同所能涵盖之。故本案是承揽合同，业主黎勤不需承担赔偿李卓意外摔伤的任何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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